就在凌轩下至二楼时,他的脚步突然顿住。
二楼与顶楼截然不同,这里是一个开阔的大厅。
在正中央有一个圆形舞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上面翩翩起舞,正是璇月姬。
她身披轻纱,半褪的罗衫露出雪白的香肩,一双赤足踏在舞台上,鲜红的指甲格外醒目。
薄如蝉翼的纱裙随着舞姿飘动,若隐若现地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台下围坐着数十位衣着华贵的男子,个个醉眼朦胧,左拥右抱着青楼女子。
觥筹交错间,不时传来女子娇媚的笑声,显然无人真正在意台上璇月姬的舞姿。
鬼使神差地,凌轩将文书揣入怀中,向圆台方向迈了几步。
“这位公子~”一位侍女立即迎上来,“您可是要入座观赏?”
凌轩摆手:“我就随便看看。”
他站在人群最外围,静静注视着台上的璇月姬。
就在此时,璇月姬突然一个旋身,轻解的外裳被抛向台下。
那件纱衣如彩蝶般纷飞而起,本来还沉迷酒色的众人在一声惊呼中立刻注意到了此番动静。
他们纷纷放下酒盏,推开旁人,彼此拥挤,用力争抢。
就在众人哄抢之际,那纱衣如命运使然般向着凌轩的方向飘来。
任众人百般争抢,凌轩只抬手一探便将纱衣稳稳接住,不费吹灰之力。
衣料入手柔软,带着淡淡的幽香。
“五十两!卖给我!”
“我出一百两!”
纱衣还未在手中拿稳,周围已经响起此起彼伏的叫价声。
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崽子更是挤到凌轩面前:“小子,把衣服让给爷,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凌轩置若罔闻,径直向圆台走去。
“你个田舍郎!老子跟你说话呢!”
胖崽子横跨一步,拦住凌轩去路。
凌轩只是随手一拨,胖崽子便踉跄着撞翻了两张酒桌,杯盘狼藉。
“你!你敢推我!你知道我爹是谁吗?”胖崽子狼狈爬起,怒不可遏,“我要让你在上京城混不下去!”
凌轩充耳不闻,继续向前。
一位管事模样的女子拦住凌轩去路:“哎呀~真是抱歉,这位公子,璇月姬从来不接客的。”
“无妨,让我与这位公子说说话吧。”台上的璇月姬轻启朱唇。
那管事闻言,也只能让开道路,凌轩径直走到台下。
璇月姬也迈步款款走来,一身金银首饰叮当作响。
她的赤足近在眼前,雪白如羊脂般细腻,脚踝上系着金链,十趾蔻丹艳红。
台下众人屏息凝神,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有人不住地吞咽口水,有人激动地来回搓手,更有甚者已经站起身子,恨不得扑上前去。
嫉妒的叫骂声此起彼伏:“凭什么这小子能得到璇月姬的青睐!”
凌轩目光清明,丝毫不为所动。
就在众人以最深的恶意揣测凌轩时,凌轩只是将手中纱衣一抛:“穿好衣服。”
简简单单四个字,众人的期待全都落了空。
喧闹的大厅瞬间安静。
不过一息之间,转而爆发出更猛烈的叫骂:
“这小子装什么清高!”
“来青楼还摆谱,假正经!”
“哪来的乡巴佬,懂不懂规矩!呸!恶心!”
璇月姬伸手接住衣服,微微一怔,随即掩唇轻笑:“公子您倒是与众不同。”
凌轩并不在乎众人的反应,转身欲走。
就在此时,胖崽子已经被人搀扶而起。
他的嘴里仍然不停的叫骂着什么“自己花了多少银子都没有被正眼瞧一眼”,“我气不过,实在气不过啊”。
激动处,他抄起一个酒坛,踉跄着拦在凌轩面前,作势欲砸:“我已经记住你了!你这个装模作样的伪君子,我要让你在上京城寸步难……”
砰!
凌轩一拳重重砸在胖子脸上,对方应声倒地。
这一声闷响惊的周围人酒都醒了三分,众人看了眼凌轩,他仍然面无表情。
众人又看了眼地上的胖崽子,他鼻子变形,血止不住的流出来。
凌轩这一拳没有任何留手,刚才一拳,大抵是打断了对方的鼻梁骨。
眼前景象,周围顿时炸开了锅:
“他疯了吗?他竟敢打右相的小公子!”
“这下有好戏看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有武师围了上来,凌轩活动了下手腕,冷眼扫去。
眼见凌轩眼中满含的杀意,那些人又假模假样的让开一条路来。
权力的本质就是暴力,唯有暴力才能彰显至高无上的权力。
这一拳,凌轩打碎了权贵子弟对他的轻蔑,打碎了那层虚伪的客套。
却没有打碎周围人刻在骨子里的趋炎附势,更没有撼动大虞王朝已近千年的积弊。
凌轩长叹一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如潮水般涌来。
有人凑到他耳边低声劝道:“公子,您快从后门走吧,若是被官差拿了,我们这些伺候的也要跟着遭殃,公子行行好,就当可怜可怜我们。”
凌轩侧头看去,是一位侍女。
他很想愤愤不平的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只化作了一声轻轻的“嗯”,他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去叫醒任何人。
凌轩顺着武师们刻意让出的通道离开,身后此起彼伏的惊呼与咒骂声渐渐远去。
踏出玉笙鸣凤的大门,刺目的阳光让他眯起眼睛。
日头正盛,可凌轩只觉得遍体生寒。
不过是开间铺子,就要经历这般波折。
往后想要安稳经营,还不知要面对多少明枪暗箭。
想到这里,凌轩从怀中取出那张来之不易的文书。
纸上工整的折痕上写着“准予凌轩于指定地段……经营……”的字样,末尾还盖着鲜红的官印。
这一纸文书,是多少人倾家荡产也求不来的。
他将文书仔细折好,重新收入怀中。
上京城的种种,远比他想象的更加险恶。
在这等污浊之地,夫子竟能保持高洁品性,专心治学数十载,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眼下诸事已了,是时候去看看铁木尔那边的情况了。
凌轩整了整衣襟,大步流星地朝榆钱胡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