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入世

鲜血的滋味在口腔中翻涌，不断闪回的记忆，令陆道有些深陷其中。

冰冷坚硬的土地、人头攒动的刑场、手持火枪的枪手……陆道每吸食一只食尸狗的血液，身体原主人的记忆碎片便不断浮现。

这些记忆如此扭曲、诡异，仿佛他亲身经历过一般。

尤其是回想起那火枪射出的子弹精准地没入自己额头时，恐惧之后的空灵与寂静，真实得令人心悸。

每当陆道从这些记忆碎片中挣脱，百米开外的虫鸣蛙叫、弃尸坑附近冲天的尸臭、肉蛆在腐肉中涌动的情景……这一切都变得清晰可闻，仿佛触手可及。

“这就是免疫修炼代价过后的馈赠吗？”陆道又惊又喜。

但凡修炼者，必有代价！

陆道将那些不断闪现、干扰他的记忆碎片，归结为吸食食尸犬鲜血后滋生的代价。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并无差错。

在后续吸食血液的过程中，类似的情况再度出现。

甚至在吸食到第五条、第六条食尸犬时，他的身体开始出现异常，某些部位不知不觉间已坚如硬铁。

好在，吸食这些食尸犬带来的好处十分显著。

陆道体内的长生之气，从起初的寥寥几丝，增加到了十四五丝，且隐隐有融合的趋势。

但经过一夜的厮杀，陆道不仅疲惫不堪，身上还沾满了污血与各种污垢。

他随意找了条小河，开始清洗身上的秽物。

“传闻……最近血衙门的人对散播鬼怪妖邪之流传闻的人，搜捕力度空前强大，再加上有巡捕房那些狗东西的配合，我会变成这副模样，也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可我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被他们知晓，必定死路一条！”

“长生……长生啊……历史上多少君相王侯，为求长生不惜劳民伤财，却都求之不得，到了我这儿，竟轻而易举就获得了，也不知是福是祸。”

“只是这长生之路艰难，还需依赖这玄之又玄的长生之气，以我目前体内长生之气的消耗来看，顶多能支撑三两个月，时间一到，要是没有新的长生之气续上，我终会沦为尸鬼，为祸一方！”

“现在摆在我面前有两条路，要么隐居山林，探寻长久的长生之道；要么隐于市井，与普通人同吃同住，伺机寻找更多长生之气为己所用。”

“我还年轻，本就不是山野之人，学不来与山禽猛兽为伍，也不懂跑山采药之术，若非要指出擅长之处，开山种地倒是不难。”

“只是……如今正值乱世，又有多少地方可供闲人异士隐居？但如果隐于世俗，也并非万全之策。自古以来，多少能人异士为求长生不老之术拼得你死我活、身死道消，倘若红尘中有人知晓我身怀长生之法，定会将我剥皮抽筋、研究个透彻。”

“而我只融合了这具身体原主人临死前三天左右的记忆，三天之前的记忆一片空白，就这么贸然进城，确实有点冒险。”

陆道暗自斟酌着接下来的打算，可不论怎么盘算规划，都觉得前路迷茫。

正想着，几道身影莫名浮现。

若不是他们……或许我也来不到这个世界吧？

陆道念头一顿，新的想法涌现。

“嗯，我可以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毕竟我是长生者，只要小心些，谨慎些，不问世事，天下皆可去得！”

“我既占了你的身体，有些事该做还是得去做，不然我心难安啊。”

下一刻，陆道像是想通了什么，站起身来，看向县城的方向，眼神也逐渐变得坚定。

只是出发前，他还需再做些准备。

……

怀西县，中兴街128号大门内，不时传来若有若无的戏曲声。

这声音时而似杜鹃啼鸣，时而如黄鹂婉转，时而又像山泉叮咚，细细品味，让人心神愉悦，引得不少路过的行人频频回头侧目。

但只要一看见牌匾上“梨园坊”三个大字，却又望而却步。

一少年皱着眉头站在大门不远的地方。

因为他远远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熟悉气味。

这是一种尸臭，混杂着某种腐烂气息的气味。

咚咚咚！

不多久，梨园坊西边的偏门，响起一阵敲门声。

“谁啊？大中午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一个穿着白色粗布衣裳的癞子少年，一脸不耐地揉着眼往这边走来。

大红色的漆木门一开，就见一个戴着草帽的少年，正恭敬地站在外面。

“是你！二驴子？！”

“你你…你不是前些天被枪那个什么了吗？怎么怎么……”

这开门的人明显被吓了一大跳，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位大哥，您认识我同胞二哥？”少年拱手作揖，一脸纯真。

“同胞……二哥？”

这人心思一转，勉强稳住了心神。

“你是二驴子的弟弟？”

“正是！”

得到少年的回答，他才小声嘀咕：“我说呢，怎么这么像……我还以为见鬼了。”

“这位大哥，我二哥现在在何处啊？我听闻他常在信上说，这梨园坊的老板是个乐善好施的大善人，常常收些穷苦孩子为徒，让他们学门技艺，谋条生路，不知……是不是如我哥讲的这般？”少年再次拱手作揖，腰也比之前弯得更低了几分。

这人也是个精明人，一看少年穿得破破烂烂，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怪味，对他的话便信了几分。

“等着啊，我去给七爷通报一声，是去是留等我回来再说。”

大门一闭，那人再次进入大院。

陆道抬头看了一眼眼前阔气的宅院，思绪翻涌。

普通老百姓讨口吃食都难如登天，这戏班子却高墙筑起，夜夜笙歌，还真是讽刺啊。

只是这里的怪味……竟比大门附近还要浓烈几分。

自从吸食了足够多的食尸犬血液后，陆道五感早已异于常人。

百米之内声响和气味的微妙变化，都能十分精准地捕捉到。

很快，门后传来一阵略显凌乱的脚步声，先前的癞子少年再次探出脑袋。

“咳咳，七爷发话了，让我带你去后院等着，他晚些忙完了自会来寻你。”

“谢了。”陆道再次双手作揖。

“走吧，随我过去！”

癞子少年瞥了他一眼，便一脸高傲地走在前面带路。

“呵呵，冯癞子啊冯癞子，你倒是一如既往能装啊。”陆道心中冷笑。

别看这梨园坊看似和谐安泰、一片祥和，是穷苦孩子们的福地。

可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亡的陆道深知，这哪是什么福地，分明就是魔窟……会吃人的魔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