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伊若溪坐在座位上，打了第八百零一个哈欠。

凌晨回到家后，伊若溪想着自己都这么晚回来了，父母怎么也不可能忍心让自己拖着严重睡眠不足的身子去见联姻对象，于是放心地回到卧室睡觉。

未曾想，自家老妈在早上九点准时把她的被子掀开，还把她房间的窗帘拉开了。

伊若溪痛苦到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任由一堆仆从摆弄来摆弄去装扮好送到了餐厅包厢的座位上坐好。直到坐在椅子上十分钟后，她的灵魂才姗姗来迟钻进她的身体，让她恢复了一些思考能力。

是来见那个联姻对象的。伊若溪揉了揉眼睛，又努力睁了睁，翻了个白眼。

赶紧打发走得了，她要回去睡觉。

她一边想着一边朝包厢门口看去，看到有人推开了包厢的门，以为是服务生进来，摆了摆手：“等下再上菜。”

“是你？”熟悉的清冷声音。

说是熟悉，并不是因为伊若溪听过这个声音多少遍，而是因为不久前这个声音还在她耳边带着难以遮掩的冷意说着“请小姐张嘴”。

伊若溪这才有兴趣抬了抬眼皮：“你居然还在这里兼职，难道很缺钱吗？”

顾云深推开门见到伊若溪时的震惊不比伊若溪看见他时小。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冷笑了声，走到伊若溪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他这声冷笑既有对伊若溪直到现在还以为他是个服务生的可笑想法的嘲笑，也有对自己的讽刺。但凡留心一点多问一句，甚至哪怕看一眼伊若溪塞进他衣兜的便签，都不会直到现在才意识到昨晚那个一直在找他麻烦的大小姐，就是他父母钦点的联姻对象伊若溪。

他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水，抿了一口，这才缓缓开口：“我想你的脑子大概是被Redwine的酒精泡废了，不然只用一个脑细胞也能想出来我不是什么服务生。”

被这么直白地“骂”了的伊若溪终于反应过来，迟疑而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顾云深？”

“是应该感谢你居然还拨冗看了我的个人资料吗？”顾云深靠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搭在桌上，“既然我们都相互看不惯，不如就这么结束这次会面，然后去跟长辈们说解除这个玩笑般的婚约。”

怎么会有人坐下两句话就说要走啊？伊若溪被顾云深这种直愣愣的说话方式震惊了，又回想起昨天这个家伙一上来就灌她酒，瞬间觉得一切都合理了。

她不爽地皱起整张脸。在整个宛城，还没有一个人这么果断地拒绝她，而面前这个人在短短十二小时里拒绝了她两次，一次是在明知道自己身份的前提下，一次甚至是在知道自己是他名义上未婚妻的前提下！

“我不接受，谁说我看不惯了？”伊若溪眯了眯眼。

“是吗？可我看不惯你。”顾云深神色不变，还是那副清冷的模样。但也不难看出他眼下厚重的黑眼圈，显然托伊若溪的福，顾云深也没休息好。

“你凭什么看不惯我？”伊若溪差点拍案而起，又像昨晚那样被顾云深轻易地调动起全部情绪，心头怒火瞬间燃起，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到全身。大脑的受灾情况尤其严重，伊若溪感觉自己头脑被气得发热明显，可能在额头打个蛋都能煎熟的程度。

“我凭什么？”顾云深冷笑，脸色冷若冰霜，“我是昨天知道这件事的，相信你也应该差不多。然而，你明知道还有个名义上的联姻对象，居然还能在见面前一天搭讪别人，比如什么来路不明的服务生。”

“如果不是正巧是我，那么我今天面对的就很可能是昨天晚上不知道刚从谁的床上下来，身上很可能还带着哪个野种气息的联姻对象。这样的人我凭什么不能看不惯？”

“你觉得我把这些事跟你父母或者我父母说完，他们会不会取消婚约呢？”

顾云深夹枪带炮像机关枪一样的话语，让本就因为睡眠不足而运行内存被狠狠压缩的伊若溪大脑CPU彻底过载，哪怕是处理完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输出。她有一堆话在嘴边打转，比如“你不是昨天也在Redwine有什么资格说我”“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这么掉价地主动塞联系方式”“就算不想跟我联姻也不用说这么残忍的话吧”等等等等。

然而，千句万句都被系统选择暂时抛弃，最后选择输出了一句极为不合意也不该出现在这个场面更不应该被她这样尊贵的人直白说出口的话。

“等等，我明明还是个处女啊！”

面对如此重磅的一句话，顾云深却是眼都不眨：“是吗？那我昨天要是打过去电话甚至还能得到伊小姐的初夜呢。”

伊若溪火气一瞬烧没了全部困意。她气得想要把杯子里的水全部泼到面前这张帅脸上，却还是因为自身的教养和实在不忍心破坏这张完美的脸而忍住了，只是紧紧地抓着杯子发抖：“你这家伙！”

学者是会这样气人的吗？伊若溪怒目圆睁鼓着嘴盯着顾云深，后者神色平静淡淡地回望。昨天在嘈杂之中一下抓住伊若溪全部注意力的就是这独树一帜的清冷感，现在让伊若溪如此不爽的也是这一成不变的漠不关心，在自己已经火冒三丈时依然淡漠的，该死的清冷感。

伊若溪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内心委屈怒火征服欲交杂，气极反笑：“顾云深是吧。你想退婚？门都没有。”

顾云深嘴角的似笑非笑敛了，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看到顾云深有了那微乎其微的一点点变化，伊若溪的怒火也熄灭了不少。她无辜地噘着嘴眨巴眨巴大眼睛——饶是顾云深看她不顺眼也不得不承认伊若溪确实很漂亮。伊若溪双手托着下巴，歪歪头：“好处？你照照镜子就知道了。”

“反正对于我来说无论如何都是要联姻的，有没有感情不知道，但选个好看的最起码我看着舒心。”伊若溪轻笑出声，“我们的大学者不会天真地等待命中注定出现吧？”

顾云深自然不会那么天真，比起等待命中注定，顾云深更相信自己会是个不婚主义。从小到大，除了读书，顾云深的人生中似乎没有什么多余的事情，并非父母掐断了他的兴趣爱好，而是他本身就不对其他事情有什么兴趣。这种习惯持续到他本科毕业保研直博后，在一次普通的晚饭上，父母忽然跟他聊起这个话题。

顾云深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含糊地留下一句“没考虑过”就把父母搪塞过去。现在想想，估计父母也是看他这一点才会突然搞出“包办婚姻”这种荒谬事来，尤其还是宛城首富主动提出来的。

他不知道说什么，扯了扯嘴角，按下桌边的铃。

本就在门口就位的服务员敲了两下门，然后轻轻推开门，走到桌边朝两人微微鞠躬。

“上菜。”顾云深摆摆手，不想跟伊若溪继续探讨这个话题。

知道顾云深是在委婉表达拒绝，伊若溪心中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不爽又翻涌起来：“你几个意思？”

顾云深视线扫过那张像是某只炸毛的猫的漂亮面孔，神色平静：“强行选择跟我在一起难受的只会是你。如果你不介意，我无所谓。毕竟在这之前我一直都是个不婚主义。”

他可是把丑话说在前头了。顾云深想。

伊若溪抿了抿唇：“行，我知道了。”

她眯起眼睛托着下巴打量面前那个得到自己回答后就低头看手机的家伙。安静不咄咄逼人的顾云深又重新充满了一开始就吸引伊若溪全部注意力的清冷感。或许是伊若溪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又或许是顾云深确实长了张很合伊若溪胃口的脸，总之伊若溪确实不想就这么结束。

菜很快上齐。两个人吃饭的时候也没什么交流，各自心怀鬼胎。

大概明天就能收到邮件回复，看需不需要二改……顾云深想。还有另一篇文章要写，这个月月底之前要把初版投过去。喔，好像还有几个案例实验没重复，明天回去先把例子都铺完再开始写吧。

说是不婚主义，还不是因为从来没经历过。伊若溪想。这个世界能这么果断拒绝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伊若溪一边想就忍不住一边偷笑。感觉到坐在对面的人在努力憋笑，顾云深奇怪地抬眸看了一眼，却是没兴趣多问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