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四天,史阿半夜带领部分兵马到城下佯装攻城,搅得城中众人不得安宁。
白日又亲自率兵到城下叫战,日暮方归。
第五日上午,史阿又率领兵马到了城下,让士卒把刘禄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
之前四日,刘泰都没来,这次却跟着。
刘泰看到了站在城上的刘禄。
对方双眼凹陷,头发蓬乱,已经憔悴得不成人样。
其他守城士卒也都差不多,个个无精打采的,似乎一阵风吹来都要倒下。
“兄长,我去劝劝吧,说不定我这一劝,就把城破了。”刘泰说道。
“不可,小心暗箭。”
“无妨,有子威和仲康护着我。”
“你觉得能劝服刘禄出降吗?”
“试试吧。”
“好,子威,仲康,你们护好刘军正。”
史阿对典韦和许褚吩咐。
典韦和许褚同时拱手应道:
“将军放心,有我们在,少君不会有事!”
刘泰缓步向前,走到离城七八十步时停下。
典韦和许褚护在刘泰面前两侧,一左一右,手里拿着刀和盾。
城上。
刘禄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勉力睁着眼睛,看到城下有人向前,似乎要来喊话,不由身体向前靠了靠,倚着城墙。
看到来人只是一个六尺多的少年,不禁皱了皱眉。
又看到站在少年面前那两尊大汉时,刘禄心中一凛。
想不到贼众之中竟有如此猛汉!
而这少年,或许就是传言一剑杀三人的刘军正了!
为百姓而杀部下,这样的人倒也难得,只可惜身入贼窝!
“刘县令,我也姓刘,名叫刘泰,乃东莱牟平人,你是哪里人呢?”
刘泰那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
他此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牟平人。
算是暂且为自己找个家乡吧!
刘禄心中又是一震。
东莱牟平人,难道……他与故太尉刘祖荣和侍中刘公山是一家人?!
不可能!
如果他与牟平刘公是一家人,断然不会入身为贼!
刘家人也不会允许。
或许只是同族旁枝之辈。
“我是哪里人并不重要,童儿,你是被他们挟迫为贼的吗?”
刘禄声音沙哑,想来想去,认为刘泰可能是被史阿等人挟迫加入贼众。
“刘县令认为我们是贼寇吗?”刘泰反问。
“难道不是吗?”
“刘县令,你见过讨伐黄巾,保护百姓,善待百姓的贼寇吗?”
刘泰往身后的人马一指,接着说:“不错,我身后这些人马,原来都是黄巾众,可是自从他们降附之后,从此不再劫害百姓,甚至为护百姓而与贼寇舍命相斗。刘县令认为,他们现在还是贼寇吗?”
刘禄眉头紧蹙,张嘴许久,却答不出话来。
对方说的确实没错。
据闻,这些黄巾众归降史阿之后,从此不再劫害百姓,甚至跟着史阿一起去攻讨黄巾。
他们确实不算是贼寇了!
“哼,一日为贼,终生为贼,你们贼性难改,眼下只不过是暂时惺惺作态,演给天下人看罢了!”
刘禄终于找到了一个喷点。
刘泰顿觉无语,想不到对方还能这么强辞夺理。
“刘县令,我们若是贼寇,你又是什么?”
刘禄挺了挺胸,自傲道:
“吾乃朝廷钦命的惤县县令。”
“贪生怕死,任贼横行,弃百姓于不顾的县令吗?”
刘泰的声音虽然稚嫩,这句话却如刀子一样,狠狠扎在刘禄心头上。
刘禄又羞又怒,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瞪着眼睛,指着刘泰,却说不出话来。
“是你,你弃百姓如敝履,不顾百姓的死活,眼睁睁看着治下百姓饿死冻死,看着白骨积道,看着百姓被贼寇抢掠!而你呢,关闭城门,躲在城里日日阔饮豪食,赏歌悦舞,是你逼迫百姓加入了黄巾!当今黄巾贼寇遍地横行,是你的责任!是你的责任!”
说到最后,刘泰遥指城上,瞋目裂眦,厉声而骂。
刘禄早已痛哭流涕,双手掩面,羞愧难当。
旁人似乎已被刘泰的话说动,用带着愤恨的眼神看着县令刘禄。
甚至有人正在咬牙切齿,紧紧握着刀柄。
刘禄感受到旁人异样的目光,抬起头来一看。
旁边众人不禁退后几步,握紧手中兵器,看向刘禄的眼神里充满了敌意。
刘禄知道,刘泰的话已经挑起了众怒。
如果不是自己平日威镇众人,恐怕他们此刻已经把自己砍了或绑了。
“刘县令,如果你还有一点点忠君之念,还有一点点爱民之心,此刻应该拔剑自刎,以向百姓谢罪!”
刘泰的声音又从城下传来。
“啊……不要再说了!”
刘禄嘶吼一声,手抓剑柄怒拔而出,横架在脖颈上,毫不犹豫的用力一挥!
身体晃动几下,靠在城墙上,剑落,人落。
“嘭”的一声。
刘禄的尸体从城上掉落。
史阿难以致信的看着。
义弟刘泰竟然说得刘县令自刎而死!
不过再一想,这个刘禄还算是有骨气的,有骨气的人自尊心都很强,绝对容忍不了别人这么说,更容忍不了自己已经这么做,只是还没意识到罢了!
确实正如刘泰所说,贼寇横行,百姓遭难,他也是有责任的。
俄顷,城门缓缓打开,许多人出了城门,列站两旁,扔掉了手里的兵器。
“进城。”
史阿挥手,带领人马到城门口停下。
“县丞何魁拜见将军!”
县丞向史阿跪下,身后众人跟着下跪。
“将军不是你该叫的,这是东莱太守,你应该称府君!”刘泰说道。
声音虽显稚嫩,却让人感到威严无比,不可抗拒。
“是,县丞何魁拜见府君!”
“县尉呢?他怎么不来迎接?”史阿问道。
“禀府君,县尉已经逃了。”
“那你为何不逃?”
何魁迟疑了一下,答道:“魁于百姓有愧,欲追随将军……追随府君与军正一起保护百姓!以赎己身之罪!”
“另外,”何魁又迟疑道,“魁想求府君,让魁收敛刘县令尸首,入土安葬,尔后府君若杀若剐,魁绝无怨言!”
何魁说时目光始终落在刘泰身上。
早就听说过刘军正的名声,今日一见,果然非凡。
单是刚才那一番劝死之言,怕是无人可及。
刘泰迎着何魁的目光,对方竟不闪避,直视着自己,不由暗暗一喜。
这样的人才可用。
大人才有大人才的用法,小人才有小人才的用法。
治军,治州,治郡,治县,乃至治乡,都要因才而用。
“即便你不说,我们也会厚葬刘县令。刘县令自知愧对惤县百姓,自刎而亡,可见他心中亦存良知,也算赎了其罪!”
“再者,我乃东莱功曹,你既是惤县县丞,对我当以功曹相称。”刘泰很严肃的说道。
“谢功曹和府君!”
何魁对刘泰作揖拜谢。
兵马入城。
史阿严令所有军士不得擅自离营,更不许上街骚扰百姓。
经过上次酒肆之事,军中士卒都遵守军令,无人敢私自出营。
刘泰和史阿一起将刘禄下葬,保护善待其家眷,又让何魁贴榜安民,城中还算井然,百姓并不恐慌。
三日后。
县衙。
史阿与刘泰相对而坐。
“泰,惤县已得,我们是否该向黄县进兵了?”史阿说道。
“惤县遭兵,黄县却坐视不理,可见太守李胜乃无胆无能之辈,兄长不如先遣人前往劝降,若能劝他来降更好,若不能降再攻不迟。”
“也好。”史阿点点头,“来人,把何县丞叫来。”
“诺。”
门外立即有人应声而去。
不久,何魁来到史阿面前。
“伯一,我们叫你来,是想让你去黄县一趟。”
伯一是何魁的表字。
何魁急问:“明府君是否想让我去黄县劝降?”
“不错,为了东莱百姓,若能不动刀兵而下其城当然最好。”
何魁脖子一梗,昂起头道:
“魁不愿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