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催眠我吧

东临大学，二号食堂。

作为东临大学最大也最经济的食堂，这里一到饭店便挤满了嗷嗷待哺的大学生，每个窗口前都大排场龙，让李默然颇有些心燥。

而且，就在排队时，他还能明显听到同学们谈天说地，内容自然也和前些日子的东临市漫展有关：

“倒霉催的……谁能想到体育馆地下被那帮吸血鬼挖了那么大个坑，有关单位到底怎么做的安保……我还听说以后东临市漫展要永久叫停了，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唉，漫展当天，要不是我们下午走得早了，恐怕也要遭殃……”

“有什么好怕的，最后所有的吸血鬼不是都被魔法少女【墨染】宰了嘛，而且我听说，咱们学校还有个学生是被【墨染】亲自救下来的……能近距离被【墨染】小姐救下一命，哪怕被吸血鬼咬上几口也绝对值了！”

“得了吧，事儿都过去了，还是关心关心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吧……”

…………

同学们提及此事时，要么事不关己、要么纯看乐子，让真正亲身经历了此次风波的李默然多少有些不爽。

不过他也懒得多管了。

好不容易端着餐碟找了个位置坐下后，他看着盘中散发着油腻咸香的菜肴，也没多少胃口。

昨天，虽然侥幸糊弄过了魔王大人的盘问，但现在，他的危机也还没有真正解除。

五个月后，他到底要怎么才能弄来个被催眠的魔法少女给魔王交差呢？

埃德雯和妮娜她俩现在已经陷入消沉状态了。

毕竟，魔王大人又不允许她们破坏城市挟持市民，想俘虏魔法少女只能想办法创造出能在正面战场上击败她们的武器，可靡费重金的巨杀黑杀白杀三台机兵，已经全部报废，组织经费严重不足……

以后到底要怎么办呢？

…………

正当他思索着对策之时，一个毛茸茸的大尾巴忽然拍了拍他的脑袋。

“喂，李默然，把你的餐盘挪挪，让我坐下。”

“狐狸？”

狐灵灵此时换上了一身轻便的高领短袖衫，搭配着米色的过膝裙。

贴身的裁剪使长裙美贴合着她那匀称纤长的身材，裙摆下，依稀可见那对被小巧黑色皮靴包裹着的修长小腿，平时披散在肩头的暗红色长发在精心打理后也不像过去那样随性了，都规规矩矩地垂散在身后。

感觉没了过去那种冲人咬牙哈气的野性，更像是那种会在图书馆偶遇的文学少女。

要不是尾巴耳朵还在，李默然都没一眼看出来。

“才看到我啊……”身后的狐灵灵有些不悦地哼了一声，在李默然身边放下餐盘后，小声埋怨道：“光顾着发呆，我刚才在你身后都喊你两三次了，你都没听到嘛？”

“我只是在思考——话说你找我作甚？你们舞蹈艺术系的教学楼在西北那边，跑这里吃饭做什么？”

“这不是因为要找你嘛……”

狐狸老脸一红，咳了一声，身后的大尾巴摇个不停：“……我们现在可是互相知根知底的魔法少女组合，平时当然要一起行动了。而且我们彼此需要了解情况，才能通力合作啊，这都是为了东临市全体市民的安全，不要想歪。”

在那天之后，重新恢复了部分力量，能够再度变身魔法少女的她已经没了先前的抑郁心结，心情也开朗了不少。

知晓了李默然的秘密之后，她更是开始以合作者自居。

社团的同学们甚至为此特地找过李默然，询问：“为啥漫展那次意外之后，社长一提起你，脸上就会带着奇怪的笑容？老李，那天你们掉进坑里之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搞得李默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狐狸，你别自作主张，我们不是什么魔法少女组合，我对你透露实情，也只是因为当时情况紧急，实在瞒不下去了……你只要帮我保密就行，别的我不指望你帮忙。”

“行吧行吧，咱们先不纠结这些……”狐灵灵见他压根不领情，颇有些不悦，但眼珠一转，还是有关切道：“李默然，你们组织那边的情况如何……你身上的契约魔法发出警告后，你们的那位‘魔王’有没有为难你？”

“还行，魔王大人在这事儿上挺宽容的，被我逃过一劫。”说着，李默然无聊地敲了敲筷子：“不过，祂又开始催那个‘催眠魔法少女’的项目进度了，我刚才就在愁这个。”

“哦，那个由于你吹牛惹出来的祸事儿啊……”

提起这事儿，狐灵灵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开始侧过头，一手托腮，认真看向他：“那你打算怎么做？如果干不成，你们那位魔王不会真要把你送去那个什么拷问室拷问吧？”

“是‘感化室’，不过也差不多……祂虽然平时对我们比较宽松，但确实是言出必行的……求情什么的恐怕真没用。”

“那你打算怎么应对呢？”

狐狸的耳朵耸了耸，看向李默然的眼中也多了些担忧：

“……而且，我不明白，就算你们那位魔王做事儿一直都顾忌原则，但，凭借祂那些本事，抓到魔法少女应该不难吧？而且也没必要通过洗脑这种不靠谱手段啊，靠着威胁、利诱，实在不行上个魔法契约强行操纵，控制一个魔法少女应该不难吧？”

李默然摇了摇头：“这点，其实我和我的同事讨论过。第一个问题，我们认为魔王大人现在应该受到什么掣肘，没法自由行动也不能对外曝光其存在痕迹，所以才需要我们这群下属；

“第二个问题，其实跟魔法少女的力量来源有关。

“在女神刚刚陨落，第一批魔法少女刚被选出时，就有许多人尝试过操纵、控制这些魔法少女了。不只是她们的敌人，当然也包括某些政客、官僚和更多别有用心的野心家。

“甚至在一开始，各城的议会都陆续出台了有关规定，要求所有魔法少女必须去公证身份，通过‘完备的考核’才能获得许可，在议会指挥下参与城市治安维护工作——表面上说是规范化管理魔法少女，其实嘛……

“但是，女神在赐予魔法少女祝福的那一刻，就预料到了这份力量可能被人染指的可能，所以早早做出了预防。

“魔法少女的力量非常唯心。得到梦之石保护的她们，也不可能被那些禁忌魔法操纵心智。一旦魔法少女们做出的事，在她们的潜意识认知中，是违背良知违背本心的，那她们的力量就会大大衰减，甚至变回普通人。

“因此，野心家们尝试操纵魔法少女的企图总是失败，甚至引发了反效果，导致了许多悲剧。

“也正是在那一系列事件之后，那些蠢货才意识到了此举的危害。魔法少女身份保密法才就此颁布——狐狸，你好歹也是出道好几年的老魔法少女了，怎么这都不知道？”

“这些六七十多年前的事，又没写在历史教科书上，不去特地了解谁能清楚啊……”

狐灵灵若有所思：“不过，我大致上是明白了。你们的魔王吸取了这些前人的经验教训，知道强迫没用，只有通过催眠手段，扭曲那些魔法少女的潜意识，才能让她们保持实力，并发自内心、心甘情愿地为祂效忠？”

“应该是这样。”李默然点了点头：“毕竟，魔王祂身边就有一个心甘情愿效忠于祂的魔法少女。虽不知道这个女孩是谁、又是怎么跟魔王搭上线的，但可以肯定，她一定是发自内心认同并效忠魔王的，否则，她不可能保持力量。

“我其实有个猜测：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先例在，魔王才会对催眠魔法少女如此热衷。也正是因此，在看到了我那堆瞎扯的论文和工作报告后，祂才会对我这个大混子报以期待的……当然，这下我就被架在火上烤了。”

“嗯，我明白了。”

说完这一切之后，狐灵灵严肃地点了点头，本来还想继续追问一下的，可李默然显然是懒得继续聊天了，直接举起了筷子：

“话已至此，够了，狐狸，别唠嗑了，干饭！”

见此情形，狐灵灵也只是叹了口气，知趣地没再开口。

看着面前这个家伙毫无礼仪大口干饭的模样，小狐狸颇有些不甘地咬了咬筷子。

本来还想借这个机会多跟他聊聊，看看有没有办法帮到他的——毕竟她现在也恢复力量了嘛——不过看样子，对方这情况实在太复杂了……自己确实有点无能为力。

说实话，她花了好几天，才将李默然告诉他的那些事情消化掉：

他是如何在毕业后加入【深渊】组织的，又是如何在部门里通过手腕扳倒老领导的；在何时与自己的小姨颜韵宵重逢的；又是如何在觉醒梦之石之后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

真难以想象，原来这个平时总在社团里跟个混子一样无所事事的家伙，就在那一天天周而复始的日常之后，默默承担了这么多事。

“还挺帅的……”

“啊，你小声嘀咕些什么呢？”

“没什么，我只是在埋怨你吃相太难看了。”

“我吃相如何关你屁事啊。”

“啧——”

正当惯常地又要开始争辩之时，不远处传来的响动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循着声音望去，原来是三五个吸血鬼学生，正在和几个身材高大的精灵、人类同学争执扭打。

“他妈的，你们这群恐怖分子的同类有什么脸面在学校里待着？”

“你他妈的说谁呢！那群沟槽的吸血鬼老登犯罪干我们屁事？”

“这时候开始装无辜了？呵——你们这帮靠着吸血维生的家伙真是一如既往的畜生啊。”

“沟槽的——真要追究起来，你一个杂种的精灵不也是外来户吗？几十年前的精灵复国运动，生你这杂种的爹妈没参与吗？啊，问问他们当年害死了多少人？真要论罪，你这小子全家都早该被毙掉了！”

“老子祖上清清白白的，比你这种窝在地洞吸人血的畜生高贵得多——等着吧，迟早有一天，魔法少女【墨染】会把你们图图干净的……”

…………

没错，拉六爷裹挟那些血族老登制造的恐怖事件虽然平息，但其后续的风波依然影响到了学校。

学生们一样会因此事的影响，对身边的同学产生偏见，继而引发冲突和争执。

吵着吵着，这几个学生便动起手来，骂骂咧咧着互相扭打在了一起，连带着一旁的餐桌都被打翻了。

好在食堂有维持秩序的保安，一群身高两米多的巨魔及时到场，将扭打在一起的学生们强行分了开来。

但战斗虽然平息，但周围观摩了斗殴全程的学生，大多数眼神闪烁。

似乎，刚才两帮学生争辩时的内容，也引起了部分人的共鸣。

…………

没办法，毕竟，旧世界的覆灭至今为止还不到一个世纪，那些亲历过毁灭的旧世界种族，还有不少存活至今的老人仍在活跃……即便是在地球诞生的新一代，也难免会继承那些古老的仇恨与偏见。

意识到这一点后，狐灵灵叹了口气——即便魔法少女能干掉那些制造灾难的罪魁祸首，但面对这几乎无处不在的矛盾与隔阂，依然是无从下手。

“狐狸，别瞎操心了，这些事儿跟我们无关的。”

李默然好像看出了她的焦虑，随口安危道：“做好该做的事儿就行……我吃完了，先走了。”

“好吧，你倒是挺豁达的”小小感叹一句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李默然……我还想问你个问题。”

“怎么了？”

狐灵灵若沉默了一阵，再度看向李默然时，眼中也多了些担忧：

“……李默然，你那边的情况都这样了，你真的不考虑叛离组织吗？我还是觉得，你继续待【深渊】的风险太大了，就算那位魔王现在还算通情达理，可祂终究是个捉摸不定、身份不明的可怕存在，你敢保证祂永远都不知道你是在诓骗祂吗？”

“【深渊】组织对外战绩不佳，但对内搜检叛徒可是顶级水平……”李默然敲了敲桌子：

“……我不能逃，我要是走了，不光是我，我小姨也会作为叛徒家属被他们盯上，那就完了。

“反而是留在组织之内，不仅能拿到工钱，他们有什么行动，我也能早做预防，尤其是那个投靠魔王的魔法少女——只要她还在，我小姨的每次出击都必然伴随着危险，我也不能走。

“反正我已经决定了，哪怕最后魔王大人真要把我弄去感化室，我也只能忍了。

“好了，狐狸，你也别再跟我唠嗑了……你的饭早都凉了。”

李默然显然懒得继续陪她聊这些话题，早已收拾好了餐盘，准备离开了。

“说白了，你就是放不下颜韵宵小姐呗……”

在心里小小吐槽了一句，目送着李默然离开的狐灵灵再次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酸楚。

不过，李默然的担忧也是对的。谁能想到，居然会有一位投靠魔王的魔法少女呢？而那个神秘的【魔王】和他的组织只要存续一天，李默然也不可能真正摆脱控制。

可是，没办法啊，毕竟，从哪儿给李默然找一个能让她催眠的魔法少女呢？

………………

…………

……

“等等！”

鬼使神差一般，狐灵灵忽然有了个点子。

她连饭都不吃了，慌忙便提起裙子跑出了食堂，在李默然尚未走远前叫住了他：“李默然！等等！我有个办法！”

“啊……什么办法？”李默然看着忽然跑过来摇着尾巴满脸振奋的狐灵灵，有些不解：“你在说什么事？”

“你不是需要一个被催眠的魔法少女吗？”

狐灵灵眨了眨红色的大眼睛，伸出纤细的手指晃了晃，最终指向了自己：“你把我催眠了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