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朵白莲

谢无岐脸色铁青,却硬挤出苦笑:“谢某认罚。”

“认罚?”洛昭寒霍然后退三步,“明天全京城都会知道,谢大公子见异思迁,与洛家义女暗通款曲,抛弃未婚妻!”

秦婉直接把茶壶砸在他脚边:“滚!我们洛家的狗都不吃谢家剩饭!”

谢无岐抹掉脸上的血,突然笑了:“随你怎么说,但月璃我娶定了。”

洛昭寒转身抱住母亲的胳膊:“娘,谢公子这么闹下去,月璃表妹的名声可就毁了。不如,让她自己来说清楚?”

洛鼎廉与秦婉对视一眼,俱是眉头紧锁。

秦婉当机立断:“夏欢,去请二姑娘。”又嘱咐道:“说话仔细些,别唬着她。”

这“二姑娘”的称呼,是秦婉特意给柳月璃的体面。

夏欢领命而去,洛昭寒趁机拽过春喜,附耳低语几句。

春喜听后瞳孔一震,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家小姐。

洛昭寒却紧紧攥住她的手,目光坚定地点头示意。

自幼相伴的情谊让春喜毫不迟疑,虽不明就里,仍快步离去执行主子的吩咐。

洛昭寒故意往母亲怀里缩了缩,感觉她身上茉莉香更浓了:“娘,我让春喜也去接月璃姐了,她胆子小,别吓着。”

秦婉搂着她的手紧了紧,声音发颤:“咱们昭昭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这般品貌何愁找不到如意郎君?若是...”

她顿了顿,指尖轻抚过女儿的发丝,“若是不愿嫁,爹娘便养着你,咱们洛家还怕多双筷子不成?”

“女儿要永远陪着爹娘。”洛昭寒将脸埋进母亲肩头,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哽咽。

“好,都好。”秦婉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声音里也染上了湿意。她抬头与丈夫交换了一个心疼的眼神,洛鼎廉负在身后的手早已攥成了拳头。

谢无岐却像条饿狗似的盯着院门。

约莫半刻钟后,院门处终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去,只见一道纤弱的身影踏着碎步而来。

柳月璃今日穿着一袭月白色罗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衬得她愈发清丽脱俗。

她细眉微蹙,眼尾泛着淡淡的红,宛如弱柳扶风,在夏欢的搀扶下更显楚楚可怜。

“月璃——”

谢无岐这声呼唤叫得洛昭寒直起鸡皮疙瘩。

抬头就看见柳月璃由夏欢扶着进来,白裙子素得像戴孝,银簪子还是去年洛昭寒送的生辰礼。

“昭昭!”她扑过来抓洛昭寒的手,腕上红珊瑚珠子硌得她生疼,“都怪我......”

洛昭寒险些冷笑出声,猛地甩开她:“关你什么事?”

指甲故意刮过她手腕,“谁不知道你柳月璃最要脸面,哪会跟这种背信弃义的混账东西沆瀣一气?”

“昭昭说得对!”秦婉将茶盏重重顿在案上,“月璃向来守规矩,跟那姓谢的从没越界!”

柳月璃低头抹眼泪,洛昭寒却瞧见她袖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月璃?你怎么不说话?”洛昭寒逼近柳月璃,“莫非真和这负心汉暗通款曲?”

“昭昭!”秦婉急忙拦住女儿。

柳月璃突然踉跄着后退,白裙子扫过地上的碎瓷片。

她身子晃得像风里的芦苇,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自从爹爹为救义父战死,月璃就发誓终生不嫁......”

洛鼎廉的眼眶瞬间红了。

当年柳副将替他挡下致命一箭,肠子都流了满地,仍死死攥着他的战袍喊“护好璃儿”。此刻见义女哭得梨花带雨,心中也颇不好受。

秦婉将柳月璃揽在怀中,轻拍她后背:“有我们在,谁敢欺负你?”

“月璃明白...”柳月璃忽然从秦婉怀中直起身,帕子掩着唇剧烈咳嗽起来。

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透明,连指尖都泛着青灰。

秦婉吓得连声唤人:“快取参片来!月璃打小有心悸的毛病,最受不得刺激!”

洛昭寒分明瞥见柳月璃指尖在帕子下悄悄掐住虎口——这是她们幼时玩闹,柳月璃装病逃课惯用的把戏。

果然不过片刻,那方素帕便洇开点点猩红,恰似雪地落梅。

前世她也曾这般轻信柳月璃的柔弱,直到刑场上看见对方戴着本该属于自己的凤头钗。

“都是我的错......”柳月璃突然推开秦婉,“扑通”跪在地上。银簪子掉下来,头发散了一地,“害得昭昭受这种委屈,月璃这就绞了头发当尼姑!”

她抓起碎瓷片往头上划,谢无岐冲过来徒手抓住瓷片,血滴滴答答落在她裙子上。

“要杀就杀我!”谢无岐眼睛血红,“月璃是无辜的!”

洛昭寒冷眼看着这出戏。

前世的刑场上,柳月璃戴着凤钗冲她笑的样子,可比现在真诚多了。

“我嫁!”柳月璃突然朝洛鼎廉磕头,“嫁给谢公子,这样既全了他的心意,也能替昭昭挡流言蜚语。”

洛鼎廉手里的鞭子掉在地上,秦婉扶着桌子直哆嗦。

只有洛昭寒看见柳月璃低头的瞬间,嘴角翘了翘。

檐角铜铃被疾风撞响,她攥紧袖口朝院门张望,恰见春喜捧着雕花木匣疾步而来,头发都跑散了:“姑娘!出事了!”

洛昭寒上前扶住她发抖的肩膀:“出什么事了?”

“我去接二姑娘走岔了路,到踏月苑时二姑娘早被夏欢接走了......”

春喜咽了咽口水,“奴婢折返时看见个穿藕色比甲的丫鬟在翻二姑娘的妆奁,我咳嗽两声,她慌得打翻梳妆台,东西散落了一地……”

铜香炉里的熏香快要燃尽,柳月璃偷瞄主座上的义父义母,知道刚才那番哭诉已经让义母心软了,没想到春喜这丫头突然跳出来坏事。

她趁机用帕子捂住嘴剧烈咳嗽,手指把绣着金线的帕子都捏皱了。

“当心着凉。”秦婉连忙要解下自己的披风,却被柳月璃拉住手。

少女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在烛光下闪闪发亮:“女儿这身子骨撑不了多久。当年我爹为救义父丢了性命,可曾想过要什么回报?”

洛鼎廉手一抖,茶盏里的水洒出来大半。

他抬头看向妻子,发现秦婉也在抹眼泪。

春喜忍不住上前几步,刚要开口,洛昭寒却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着急。

“月璃只求像爹爹那样全了忠义。”柳月璃重重磕头,“求爹娘答应让我嫁去谢家,就当……还了当年的恩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