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再迷茫

凉爽的风掠过小院，惨白月光落在并肩而坐的两人身上，拖出长长的倒影。

“那个时候我已经完全丧失理智……”

木场勇治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并微微颤抖。

“我刺穿了堂兄的心脏，遵循本能注入了奥菲以诺能量……”

他将头深深埋在膝盖上，发出轻微的呜咽声。

“我拧断了千惠的脖子，杀死了她……”

“我沉浸在被夺走一切，一无所有的愤怒中，迷失了自己……”

亲手揭开隐藏至深的血淋淋伤疤，让木场勇治十分痛苦。

叹了口气，黎轩伸手拍了拍木场勇治的肩膀，起身走出几步，抬头望向夜空中的圆月。

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他早已知晓，而亲身听当事人述说，远比看剧来得要深刻。

“我不会说什么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就能抹去以前罪孽这种空话，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木场勇治抬起头，通红双眼流露出坚定不移的神采。

“我知道一切无可挽回，犯下的错一辈子都无法弥补，但我也不想死的毫无价值，所以……就让我用拥有的力量，我的余生来赎罪，以一个人类的身份，守护人类。”

“你这样会活得很辛苦。”

“我知道，但这都是我应该承受的代价。”

黎轩转过身，上前蹲在木场勇治身前，语气微妙道：“虽然你现在表现地很坚定，但我觉得你还没有意识到这条道路究竟有多么艰险。”

“你要守护人类，这个理想是好的，但人类中有许多在我看来应该人道毁灭的恶心个体。”

“这么说你或许无法理解，就拿我们举例好了，虽然我不是奥菲以诺，但拥有超凡力量的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普通人类眼中的异类。”

“会有一部分人类友善，但也会有人类厌恶，恐惧，甚至贪婪的想拥有和我们一样的力量，如果以后有人类杀死了我、结花或者海棠，你还能坚定自己守护人类的决心吗？”

“他们如果不是出于贪婪的本心，而是认为我们是怪物，是人类的敌人，抱着保护人类的目的，对我们采取极端措施，你还能坚守这份决心吗？”

“现在大量奥菲以诺在袭击人类，在他们眼中，我们和那些丧失人类之心的奥菲以诺是一样的，我们处在夹缝之中，最为艰难，在获得一方彻底认可的过程中，会有许多怀疑和恶意，不间断的打击下，你还能坚守这份决心吗？”

“而且你想过没有，守护人类这个话题太空泛了，你是要绝对执行，连人渣都一起守护，还是凭借自己的善恶观来界定要守护的人类群体，你如何能保证自己的善恶观不会扭曲成滥用力量？”

一口气说了这么大一段话，黎轩喘了口气，调整呼吸，看着被问懵，陷入迷茫的木场勇治，自己眼中也闪过一抹迷茫之色。

“我不是想对你说教，而是这些问题必须想清楚，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木场勇治缓缓转过头，看向黎轩，语气期待道：“那轩君有答案了吗？”

黎轩闻言自嘲一笑。

“这些问题既是在问你，也是在问我自己，我在获得力量前，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轩君也在迷茫啊……”

“嗯，从获得力量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在想这些问题了，可除了不要让自己轻易染上普通人类生命这一点外，其他的我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转头对着木场勇治神秘一笑，黎轩有些高深莫测道：“不过我倒是想到一个或许算是答案的答案。”

“是什么？”

木场勇治急切问道，他现在找不到前进的方向，一直以来坚持的理想在黎轩的问题下也显得太过空洞，迫切需要有人为其指点迷津。

“问心无愧。”

木场勇治神色微怔，喃喃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心湖泛起波澜，隐约领悟到了什么，却有些抓不住。

黎轩见状，趁热打铁道：“你杀死堂兄和前女友，心中愧疚吗？”

“愧疚。”

“那就对了，你的心告诉你这么做不对，那就遵从本心，而要做到这四个字的前提，就是先要学会克制情绪。”

“克制情绪……”

不知过去多久，木场勇治眼中迷茫逐渐散去，情绪也平稳许多。

“那轩君有后悔过吗？”

沉默不知多久，黎旭幽幽道：“有。”

在木场勇治决定好好倾听黎旭的往事时，后者却突然问了个问题。

“木场，你觉得我意志坚定吗？”

“坚定。”

见木场勇治毫不犹豫说出这话，黎旭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你太高看我了，我又怕死，又有点良心，好人不彻底，坏人不绝对，既然都交心谈了，我也就老实告诉你吧。”

“其实我想过不带你和海棠回来，因为我害怕你们的到来，会给我和结花带来危险，但那样就相当于放任你们去死。”

“抱歉，是我连累了你们。”

“不，你不必道歉，这是我个人的问题，我从来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

“不是的！”

原本是开解木场勇治心结的谈话，不知何时变成了他开解黎旭。

“人类有着诸多缺点，懦弱，偏见，自私，懒惰……”

木场勇治紧紧盯着黎旭，顿了下。

“……自我否定，但只要心存正义，善良，这些缺点都可以克服，轩君你说你怕死，可你还是将我和海棠带了回来，并且没有再因此犹豫，而是想要增强实力，克服难关。”

“轩君，你如果真的那么害怕危险，你就算一时心软将我们带了回来，也会连夜逃走，可你没有抛弃我们，不是吗？”

黎旭沉默了，面色纠结。

正如木场勇治所说，在决定冒险带他和海棠回来后，他立刻有了猎杀奥菲以诺，增强实力，以应对可能危机的腹稿，而不是后悔当初的决定，想着逃跑。

但是那只是因为他的实力不再像当初刚获得雪獒铠甲时那么弱小，所以才有一点底气。

见黎旭仍然无法正视自己的心，木场勇治突然起身上前，神色肃穆，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

“轩君，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轩君，如果哪一天我失控了，沉溺于力量中，变成一个怪物，拜托你……打倒我！”

瞳孔剧烈收缩，黎轩呼吸一滞，木场勇治的话宛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心头，心神俱震。

这一份沉甸甸的信任，让他下意识想要拒绝，却在最后关头硬生生克制住。

这就是小马哥的觉悟吗？

这个时候，黎轩本应该做的是帅气一笑，握住木场勇治的手，回应一句：“我答应你，同样的，如果我哪一天变成了怪物，也拜托你打倒我。”

可话到嘴边，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和结花的感情之花刚刚抽出新芽，他还想和她一直生活下去。

五行光影石还没有全部融合，他还想回家。

托付生死的承诺太过沉重，他本能的恐惧。

木场勇治，我不如你太多。

半晌，黎轩眼神一黯，下一刻恢复神采，一把握住木场勇治的手。

“嗯，交给我吧。”

“谢谢你，轩君。”

黎轩不太自然地笑了笑，揽住木场勇治肩膀，往屋里走去，转移话题道：“今晚好好休息，明天白天你开解一下海棠，确保晚上不要出差错。”

“没问题。”

深夜，黎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中不断闪过木场勇治拜托他的画面。

一旁的长田结花早已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波动，也一直没睡。

此刻感觉到黎轩情绪越发不稳定，睁开双眼，不再装睡，翻身从背后搂住了他。

“结花，吵到你了吗？”

“没有，轩君，你怎么了？”

沉默许久，黎轩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怎么了。

或许是面对人性光辉的自惭形秽，自我怀疑他能否成为一个自己心目中合格的铠甲召唤人。

那样的人应该能为大义忍辱负重，能为守护他人而奋不顾身，能意志坚定走在正义的道路上。

能做到他口中的问心无愧，不让其成为一句漂亮话。

背后的手抱得紧了些，长田结花将头轻轻靠在黎旭背上。

“虽然我不知道轩君你因为什么事而烦恼，但没关系的，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

这一刻，他整颗心都在颤抖，深吸了一口气，黎旭眼中迸射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转身将长田结花拥入怀中，他的心绪从未有此刻这么平静。

“结花，我要做一个会让我们都陷入危险的决定。”

“嗯，既然决定了，那就放手去做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