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蜂鸣，萧时两人赶到现场时，黄色警戒线已经被拉起，隔绝内外，围观的群众黑压压地聚在一块，不时探头往里边张望。
身穿制服的探员腰间别着武器，手持无线电，正维持现场秩序。
突然有个探员抬头，正好瞧见有学生打扮的男女两人想跨越警戒线，连忙出声阻止：
“等一下，这里禁止无关人员入内……”
身后响起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没事，放他们进来，那两人我认识，周科长专门吩咐过不要阻拦。”
那探员回头一看见是小张，周立松的心腹爱将，其实就是贴身跟班，便不再说话了。
小张挥着手，笑容满面朝二人走去：
“哎呀，萧同学好久不见了啊，最近怎么样……”
他还没寒暄完就被摁住肩膀，一双迫近的眸子气势逼人，盯得他心底有些发怵：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林姐怎么样了，周警官呢？”
面对这连珠炮似的疑问，小张咽了口唾沫，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有拣关键的说：
“那个，人都没事，出事的是附近一家百货商场，有突发的袭击事件……周警官派我来这也是保护你们安全的……”
萧时稍稍松了口气，但依旧不敢怠慢，松开瑟瑟发抖的小张，转身朝巷尾的那间音像店走去。
苏晚也跟在他后边，回头歉意地冲小张一笑，看见美女就容易结巴的小张又是一愣。
音像店内的光景一如既往，货架上陈列的光盘静静地躺着，气质雍容的女人正坐在前台，托着下巴，眸子微微眯起，仿佛一只打着盹的猫。
“林姐，你没事吧？”
林见鹿被惊醒了，揉着迷糊的眼睛，半天才看清对面是谁：
“哦萧时啊，回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萧时一时哑口无言，外头都戒严了，她却还在事不关己似的睡觉。
萧时觉得荒唐又可笑，怒火隐隐蓄积正要发作。
这时，林见鹿目光落在他的后头，微怔了一下，眼神有些复杂。
注意到她目光的萧时，也不由向一旁看去。
“……你们认识？”
萧时和苏晚的恋爱一直在地下进行，知道内幕的人不多，更别提见家长了。
林见鹿只知道学校里有人送过他礼物，不过姓甚名谁，长相都不知道，估计还以为只是暗恋对象。
苏晚轻轻点头，嗯了一声就当回应，发梢微微摇曳，有一种花草般的馨香。
萧时皱起眉头，来不及细想这熟悉的香味在哪闻过，外头传来一道洪钟般的嗓音：
“你们木桩子似的杵在外头干嘛？不是让你们负责里边店主的安全吗？站在外头怎么负责？”
“头儿，不是这样的，人已经回来了……”
“回来？什么回来了？那混账小子放学后也不知道回家，又去哪鬼混了，你们一个个也不上心，到时候出了意外怎么办……”
吱呀一声推开大门，周立松骂骂咧咧地走进室内，一边回头教训小张等探员，
“等那小子回来了，看我怎么一并收拾你们……”
萧时笑眯眯地迎上前去：
“周叔叔，原来您也在这儿啊，劳您费心了。您能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吗，还有，您的脸怎么了？”
周立松一僵，顶着一张草草贴着创可贴的方脸转过来。
他想露出一个笑容，不过肌肉一经牵动伤口，又疼得他挤眉弄眼。
“我明白了。就在今天，D13区各地突发了好几起袭击、抢劫事件，而且犯人的共通特征是缺乏理性、身体素质极强、行为模式偏近野性本能，对吗？”
两人并肩站在屋檐下，远处还依稀传来警笛的呜呜鸣声。
周立松点了支烟，抽了一口才点头道：
“事态发展超出了我们的预料，即使一开始，这案子我就觉得不普通，但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萧时转头看了他一眼：
“您这身上的伤，也都是昨天晚上搞出来的？”
周立松皱着眉头吸烟，并未说话。
就在这时，
周立松腰间的对讲机“滴嘟”地响了起来，周立松接起后面色大变：
“你确定吗？”
“我马上赶到，你们先尽量控制住现场。”
“小子，我还有事，这边应该已经安全了，你不用担心，下次见面再说。”
周立松一边说一边朝街边停靠的车辆走去，取过放在后座的大衣披上，他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正要驱车离开——
胳膊忽然被人一把拉住了，萧时弯下身，透过车窗定定地望着他：
“周叔叔，一起去吧。”
“干什么玩笑呢你小子，你知道现在是在干什么吗？”
周立松朝他瞪眼，萧时却毫无惧色：
“您派人保护了这边，我本来就欠您一个人情。”
“这里本来就处在案发现场附近，保护戒严都是正常流程，跟你小子没关系。”
“我刚才从无线电里听见了，金山路那边又发生案子了吧，那边临近第五小学。您不是觉得我挺邪门吗，带上我，不会给您拖后腿的。”
“……”
周立松把头磕在方向盘上，沉默良久后，才呼地吐出一口浊气。
“你小子，赶紧上来，没空等你！”
“遵命！”
萧时微微一笑，绕到另一边开门登上副驾，门刚一砰地关上，周立松便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发动汽车。
透过车窗向外看去，街景不断后退变换，车内气氛僵硬，两人都是沉默不语。
“周叔叔，趁着这会儿，可以跟我简短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吗？”
周立松驱车拐过一条十字路口，神情凝固如同雕塑，半天才缓缓说道：
“前天晚上，我们按照计划突袭了文英会的分部，就是文华路167号。”
“嗯，那结果怎么样？”
“很成功。虽然那只是一个分部，却有不少干部级的大鱼。我本来打算顺藤摸瓜，查清他们的背后势力是什么。”
前头是红色信号灯，但在紧急的交通管制下，路况良好，并没有什么闲杂车辆出现。
周立松猛地一踩油门加速，车辆畅通无阻穿行而过，萧时一面享受合法闯红灯的快感，一面问道：
“然后昨天晚上，署里就发生意外了，对吗？”
“嗯，其他文英会成员也逐一排查过，不止一人经过了改造，但一开始因为疏忽，并没能及时察觉。”
“然后是今天，D13区各地突发了各种紧急事件，包括无差别袭击、抢劫、破坏公共设施等等，经过署里评估，这些案子应该系于同一组织所为。”
“是内环区吗？”
“不确定。现在这件案子已经交棒了，由署长全权指挥负责，我也只是下边一个听命令的。”
“金山路那边，也是袭击事件吗？是谁在负责现场，犯人手里有没有人质？”
“不清楚，具体情况到了再说。”
车辆飞驰而过，很快抵达案发现场。
无关人群已被疏散，大量荷枪实弹的探员肃立在侧，将整条街道围得水泄不通，为首的男人瘦削颀长，身穿负有肩章的制服，手里拿着无线电，似乎在说些什么。
他转过头来，见周立松二人下车，便停止对讲，走过来伸出手：
“我是安全局的特别行动组组长，你可以叫我银狐。”
“银狐？”
周立松不太适应这种称呼习惯，皱了皱眉问道。
银狐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
“工作期间用代号相互称呼，是我们的习惯。”
“行，那现在情况怎么样，犯人在哪儿，局面控制下来了吗，有没有无关群众卷入其中？”
周立松敷衍地点点头，懒得跟他继续扯，单刀直入地急着问话。
“周科长，请你注意。是你要配合我的行动，而不是我向你汇报工作。”
银狐面容微沉，提醒道。
周立松难以置信地望了他一眼，张了张嘴，一句粗口差点没爆出来，好在被一旁的萧时给拉住了。
“好的，银狐督查，您能不能向咱们透露一些案子的相关细节？毕竟啥也不知道，也不好干活对不对。”
银狐的肩章是三道横杠兼一颗梅花星，这在联邦的行政制度中，是三级督查，比周立松的一级警司要高。
很显然，银狐是不满周立松官比他小，语气还如此不敬，连他的身份都没瞧出来。
萧时一句“银狐督查”特意挑明了他的身份，银狐不由得看了他一眼，目光也缓和了几分。
“这个小同学是谁家的孩子？年纪轻轻，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周立松本来还想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带学生来紧急现场。
要是实在混不过去，孩子的安全是第一位的，也就只能让他回家了。
但银狐第一反应却是，这小孩眼力不错，碰上事儿了也临危不乱的，估计是哪家大人物的贵公子，为了自己以后的仕途升迁，可不能怠慢了。
“小同学，你说的没错，是该让你们了解一下详情。”
周立松瞪大了眼睛，不明白眼前这银狐对他嗤之以鼻的，反而对一个普通学生亲切和蔼。
“银狐督查客气了，现在犯人在哪儿，手上有没有人质，谈判代表出动了吗，犯人有没有提出什么条件，火力范围覆盖如何，有没有架设狙击点？”
银狐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笑着点点头：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小同学不用担心。犯人是一家便利超商的老板，至于人质嘛……”
银狐忽然抬头看了旁边的周立松一眼。
周立松一头雾水，也不知道该什么反应，便也瞪着眼睛回看他。
“周警官，我们有点要事要说，暂且和你无关，你先离开一会。”
周立松疯狂眨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一个学生有要事说，对自己一个正儿八经的探员反而无关？
周立松气得差点冒烟，但见萧时偷偷冲自己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冲动。
周立松只有骂骂咧咧地走到一旁，从兜里掏出根烟点上，目光不时朝封锁的街道处张望。
“这样就行了吧，银狐督查，您找我要说的事，是什么？”
见周立松走远了，萧时才问道。
“不急，小同学你一个人吗，家里应该会担心吧？有没有叮嘱过你什么？”
银狐笑眯眯地问道，表面是正常的关心询问，其实是在尽量套他的话。
萧时就算是哪家大员的子女，具体身份是什么，也得等查过后才知道。银狐向来对此比较谨慎。
萧时愣了一下，不过他脑子飞转，结合先前银狐的反应，大概也能猜出他的心理活动。
“银狐督查，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听说安全局有位特别组长，能力很强，年纪也轻，所以就想来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有如此好的风评。”
银狐听完，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
什么听说，小孩子天天在学校里上学读书，能从哪儿听说到相关部门的事情？
无非就是家中大人茶余饭后的闲谈，谈及安全局某位特别组长年富力强云云，无意间给一旁的孩子听见了。
这么一说，自己这次行动更是重中之重，若能好好表现，日后平步青云也指日可待。
想到这里，银狐脸上的笑意愈发掩饰不住，他低声凑过来道：
“小同学，我支开周警官，是因为犯人手里的人质，据我们调查，正是他如今九岁大正上小学三年级的儿子。”
“我在安全局的时候就听说，刑事四科的周警官脾气火爆，办案时虽然雷厉风行，直觉敏锐，但也很容易意气用事。”
“如今他儿子卷入其中，他要是知道了，以他的性格，难保不会发生什么变数。所以我才瞒着他。”
在一听到周立松儿子被当成人质后，萧时的脸色就一直是铁青的，极为难看。
他皱着眉头，沉吟半晌，似乎在竭力思考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案。
“不过事态发展都在掌控之中，我们已派出谈判专家，如果犯人拒不束手就擒，我们在各个点位也架设了狙击手，保证人质安然无恙。”
面对银狐的宽慰，萧时只当耳旁风。
若周立松说的都是真的，经过生化改造的犯人，一枪爆头都未必能打死，何谈人质的安全？
况且犯人手里还有多少牌可打，都是个未知数，既然有生物技术，有其他火力型的武器也并不奇怪。
就在这时，有探员急匆匆跑来报告：
“银狐督查，犯人提出要求了，他希望能和现场总指挥，也就是您直接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