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共性

“姓名?”

“宋春眠。宋朝的宋,‘春眠不觉晓’的春眠。”

“年龄?”

“二十四。”

“住址?”

“新安区黄沙路友谊花园7栋3单元601。”

“职业?”

“老周,这还有必要问么?”

坐在宋春眠面前的老督察,指了指一旁的摄像机:“例行公事,别墨迹了。”

宋春眠不得已正襟危坐:“新安区督察所协理员。”

炽烈的白灯,洒在室内每一个角落,把天蓝色的地板衬得发光。

桌子旁边摆着一架微闪红光的摄像机。

面前灰墙上写着几个红色简体大字——

【法律从不拒绝,诚心悔过之人】。

“什么破地方,搞得我们跟犯人似的!”女孩蹲在宋春眠的身边,相当不满。

一同正对着宋春眠的,有两个督察,一老一少。

年轻的正在电脑上输入文字,年长的刚给宋春眠面前的纸杯倒满热水。

又抿了一口自己保温杯里的速冲咖啡:

“和你同住一栋楼,602的住户邱萍女士,和你是什么关系?”

“邻居关系。”

“邱萍女士提到,案发当晚,你先敲过她家房门。展示协理员的身份,然后试图排查她家的室内情况。情况属实吗?”

“属实。”

“为什么这么做?”

“我回家的路上,看到有人翻进了她家窗户。出于怀疑和职业操守,试图询问情况。”

“得到的回答是?”

“她说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之后呢?”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吃完饭准备休息。”

“一直休息?”

“对,看小说。《重生的我才不要谈恋爱呢,于是选择了好好学习》。”

他说的很详细,很难作假。

但周为民还是因为这过长的书名嘴角一抽:

“案发之后,你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说说当时都发生了什么?”

宋春眠不习惯喝热水,此时也只能拿它来润嗓子:

“小说看的累了,就把脑子寄存了刷短剧,然后被硬控了两个小时。回过神来已经深夜,然后我就准备洗漱睡觉。

但是我家房子不隔音,听到隔壁有点吵,以为是邻居在吵架。就试图上门协调……

敲了敲门,就听到有人在求救,我就撞破了门。然后就看到歹徒试图行凶。”

周为民才喝进嘴里的咖啡,险些从鼻孔里喷出来:

“你撞破了门?”

他从桌上的一堆文件里,找到了一张清晰的照片。

上面赫然是案发之后,督察取证调查时拍下的门锁——

整个门锁,呈中央放射状碎裂。

“这是你撞得?”

“不是。在我撞门之前,它就是这个样子的。”

两个督察相互看了一眼。

女孩仔细观察两人的表情,分析道:“他们两个好像不太信。”

“看得出来。”宋春眠下意识地回答。

两个督察一愣:“什么?”

宋春眠这才意识到,除了自己没人能看到女孩这件事。

连忙摇了摇头:“没什么。”

周为民又问:

“当时是几点?”

“记不太清了,应该十一二点左右。”

“歹徒长什么样子?”

“天太黑了,没开着灯,看不清楚。个头不小,肌肉很结实,但穿着连衣裙。我猜测是个男性。”

“能看清裙子的款式么?”

“看不清。”

“邱女士是什么状态?”

“被捆在卧室里。我发现这一点后,试图与那个歹徒交涉,他不听。”

周为民又拿出一张照片,是邻居邱萍脸上的半面妆:

“当时她的脸上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么?”

“是的。”

“在你的印象里,你的邻居化过类似的妆容么?”

“从来没有过。仅有的几次见面里,她虽然也化妆,但大多是偏国风的淡妆。”

“之后你与歹徒发生了搏斗?他用厨房里的菜刀,砍伤了你的左肩。”

“是的。之后他就从现场逃逸了,我为邱女士松绑,并选择报案。”

“好。最后一个问题——”

周为民点了点头,开始整理桌上的东西,

“督察机关是否在对你讯问期间,保证你的正常饮食和合法权益?”

“是。”

年轻督察身边的打印机“咔咔”作响。

周为民从里面抽出张发烫的A4纸,递给宋春眠,又指了指身后的摄像头。

宋春眠正视镜头,熟练说道:“以上笔录我已看过,与事实相符。”

“行了。”

周为民关上了摄像机,年轻的督察带着几份文件出门。

房间里只剩下宋春眠和周为民两个人。

他们都长舒一口气:

“总算是都完事儿了。”

周为民走上前,拍了拍宋春眠的肩膀,以示安慰:

“真行啊你小子,才上班没几天,就撞上了这么大个案子?”

宋春眠伸了个懒腰,叹气道:“我宁愿没这回事。”

“行了,别不满意了。

咱北河督察局,下半年一直在为这个案子头疼着呢。

这次要是因为你有了进展,保不齐大功一件呢!”

宋春眠佯装不知,一副来了兴趣的模样:

“大功?能转正么?”

“咳咳,你知道的,立功转正的名额其实不多。但我估计,所长会尽力为你争取一个。”

“争取、尽力?那就是没有。看来这案子也没什么大不了……”

宋春眠撇了撇嘴,周为民直接跟着上钩了:“可别这么说啊。”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凑到宋春眠的耳边,悄声说,

“不是我糊弄你,这案子闹得真挺大的。

光我听说的,今天这起,得是半年以来的第十一例!”

“半年十一起!?我怎么都没听说?”

宋春眠演地很像,“这都没把人抓着?”

“我也是刚知道。”

周为民煞有介事道,“之前一直都在别的辖区犯案,听说因为找不到凶手,上头一直压着呢!”

“现在这年头,还能找不到凶手?”

“可不?邪乎着呢!百来号人,把附近摄像头都查遍了。

半年,愣是找不到一点踪迹!不知道人是怎么进的房间,更不知道是怎么走的!

一点线索没有,指纹、DNA都找不到。

要不是因为死者身上有点共性,这案子根本一点苗头都没有。”

宋春眠终于听到了关键,忙问:“方便说不?”

“你别往外传啊。

这死者呢,基本上年龄都在50-60岁之间,几乎全是独居的中老年女性。

唯一一个男性死者,是其中一个受害人的儿子。

根据调查显示,这个受害人的儿子常年出差在外,有时候过年都回不了家。

这次好不容易才回家一趟,没跟母亲说,就偷偷订了回家的机票,想给她一个惊喜。

结果刚回到家里,就撞上歹徒行凶。

歹徒见东窗事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着老太太和儿子一块——”

周为民握了握拳头,

“包括另外几位死者,还有你邻居邱萍。都是类似的情况——

要么老伴已经走了,要么是离婚了。

有儿女,但儿女都有自己的事业、家庭,常年不在家。

说白了,都是空巢老人,这个歹徒专挑这类人下手。”

“他图什么呢?入室抢劫?”

周为民摇了摇头:“家里的保险箱、抽屉,基本上没有动过的迹象。案发之后,经过法医鉴定,受害者全部受过人身侵害。”

宋春眠怔住了:“你是指……”

“就是你想的那样。”

宋春眠和女孩几乎是异口同声:“这不畜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