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川的院子生起了烟,这是他久违的拥有的烟火气,院子里的银杏叶依旧飘落,黄昏的光照射在女子的身上,女子坐在火堆前,神色专注的看着面前的锅,屋子里,骆川已经醒来,他站在窗前,隐藏在黑暗中,静静的看着院子里如神一般的女子,屋外的舜华没有察觉屋里的人,屋里的骆川轻轻的勾起一抹笑容。
骆川走出房门,疑惑问道:“姑娘是谁?”
舜华听到骆川的声音,惊喜的转过身来:“骆川,你醒啦!”女子的眉眼弯弯,眼眸盛着星辰大海,望向你时,彷佛你就是全世界。
骆川迎着热情的眼神,怔愣了一瞬,随即不自在垂下眼眸,语气轻柔的说道:“骆川感念姑娘的救命之恩,只是不知姑娘为何在这里,又如何得知骆某的名字的?”
舜华答不上来,她不能说出自己来自未来的秘密,也讲不清自己为何知道他的名字,支支吾吾却一直答不上来,正当舜华绞尽脑汁想借口的时候,骆川突然说道:“姑娘若不是阿尘的手帕交,阿尘已经写信告诉我了,姑娘可以在这安心住下,想来你父亲找不到这里来,便不会逼迫你嫁人。”
“啊?”舜华双眼满是疑惑,只是瞧见骆川眼中的郑重和同情瞬间反应过来,顺着骆川的话说下去:“谢谢骆公子的收留,阿尘早些时间已经告知我骆公子的住址,并嘱托我带了一封信,只是路途遥远,且途中遭遇劫匪,金银钱财连带着那封信早已被夺取,如今没有合适的信物。”
“竟发生了这样可怕的事,姑娘一位女子,可是遭遇了·····”骆川语气焦急,话说一半似乎意识到不妥,连忙转移话题:“阿尘的信来得急,骆某还不知姑娘的名字,信中交代姑娘应半月之前到来,等了姑娘半月,骆某以为姑娘已遭遇不幸,房间已许久不打扫,呵,想来是骆某想差了,寒舍简陋,姑娘莫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舜华连忙回道:“我叫尹舜华,骆公子叫我舜华便行。”
舜华是一个极单纯的人,喜怒哀乐都展现在面上,教人一眼看的真切,骆川望着眼前傻乎乎的人,笑容也愈发的大,也更加的真切些。
“舜华,舜华,真是一个很好的名字!”骆川低声重复着。
一望无际的平原上,两国交战,战争一触即发,清脆的马蹄声从远方传来,歇斯底里的声音在空中回荡:“舜华!舜华!”
雷闪电鸣的空中,厚重的云层降下紫色的雷电,照亮了一切黑暗,一瞬间,光亮照射在一个女子的身上,女子衣衫褴褛,披肩散发的漂浮在空中,地上,有一男子痛苦的跪坐在地上。
画面一闪而过,骆川垂下眼眸,遮住一片阴影,舜华毫无察觉,沉浸在留下来的兴奋之中,秋日的天黑的愈发黑了,两人在院子中吃完晚饭,便进屋了,舜华的屋子很简陋,仅仅有一张床,从未吃过苦的舜华看着简陋的屋子,心中很是嫌弃,只是到了如今这种情况,舜华只能适应,她没有退路,颇有破釜沉舟的气势。
骆川很穷,他是青楼女子生的,青楼的主人不允许青楼女子生育,生育会耽误生意,顾客也会投诉,不过也有总有“善心”的老爷怜惜骆川的母亲,那个可怜的女子,挺着大肚子接受他们的“怜悯”,华丽的房间,简陋的床,房间充斥着难闻的气息,那张睡过许多人的床上,有一床抽丝的锦被,那是那个可怜的女子唯一的东西,她侧躺在床上,肚子大的惊人,垂下眼眸,只能看见高耸的肚子随着身后的动作和乳房耸动的频率而动。她叫阿洛,是一个不算漂亮的女子,六岁时牙侩卖进了青楼,六岁的阿洛是一个灵动的小女孩,青楼的主人瞧着不错便用800铜文钱留下了,在这里阿洛开始了她悲惨的一生。
阿洛将眼睛睁开,这个时候,那些客人是不喜欢身下的女子闭上眼睛的,这会打击到他们的自尊心,他们恶趣味的想要女子在床上娇媚的叫唤,哪怕他们坚持的时间并不长,但如果女子努力的叫唤,他们也是有自豪感的。
阿洛盯着前面床棱的花纹发呆,床棱上雕刻着鱼戏莲叶,花纹细小却又格外的精致,青楼的主人总是格外的了解这些客人的爱好,阿洛嗤笑一声,这便是那些卖弄学问的脏到底子里的文人所说的蛇鼠一窝吧。
身后动作猛然的加快,仿佛在不满阿洛的走神,阿洛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平躺在床上,大的吓人的肚子挡住阿洛的目光,那腌臜的人俯下身去努力的卖弄,阿洛也不得不打起精神配合。
骆川被阿洛养在青楼背后的破烂巷子里,八岁之前骆川没有姓名,每天一个人待在一间封闭的房子里,这间屋子的门很少打开,只有一扇小小的高高的窗户,屋子里有一张简陋的床,床上有一床干净的锦被,屋子干干净净,阿洛不允许骆川将屋子弄脏,每天两次出门时间,也只能在不远处解决吃喝拉撒。
骆川第一次出远门是在八岁生辰那天,像往年一样,阿洛煮了一颗鸡蛋给骆川,骆川坐在门口吃鸡蛋,阿洛在里面打扫屋子,锦被有一个月没洗,应像往次一样,阿洛需要将锦被外面的罩子拆下来换上新的罩子,新换上的罩子有阳光的味道,是外面的味道,骆川很喜欢。不一样的是,这次阿洛没有换罩子,而是将屋子打扫干净后,待骆川吃完鸡蛋后就将屋子锁住了。
骆川站在门口无措的看着阿洛,阿洛弯下身整理好骆川的头发,开心的笑了笑。阿洛将骆川带到城门口,不久之后便出现了一辆马车,骆川跟着车夫上了车,那天是骆川第一次去到那么远的地方,也是骆川第一次离开母亲,骆川想要叫阿洛,可是他不知道该喊什么,阿洛从来没有教过他。
阿洛很少与骆川说话,每次来都只是带着书,很多破烂的、新的,各式各样的书,带着她一知半解的关于书的内容记忆,骆川不知道有个人叫母亲。来到京城许多年后,在街上的摊子前,骆川突然醒悟,或许阿洛是他的母亲,带着希望的笑容,远远地甩在马车后面的站立如一棵松树的母亲的脸上有着滚烫的泪水,眼眸盛满星辰,那是骆川见到的最美的天空。
骆川没能回去见到那个叫母亲的可怜的女子,那时的他太匮乏,只能记得总是抖动的马车和弯弯的、崎岖的、茂密的一排排往后飞去的树,站在台阶上,需要仰头才能看见的父亲。
很久以后,骆川遇见了揽月,那个很像母亲的女子,两人共同租了一个院子,三间小小的屋子,一棵高大的银杏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