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抽完了，再次回来的时，在包厢外，林羽就听到了里面吵吵闹闹的声音，他推开门，看到一个老妇人正瞪着眼，不住训斥着老白：“哎你这个人也真是的！”
“闹闹闹，如果不是我拖你过来，你还在那边吵！”
“好好和人家道谢！”
老白看到林羽，挤出个笑容，眼神还是有点躲闪，而他的女儿牵着外孙女的手，落落大方走过来，伸出手：“谢谢你在工作中帮了我的傻缺老爸那么多。”
“不客气。”林羽和她轻轻握手。
老白的家庭看起来很正常。
“你们那公司团建活动还挺有意思的，密室逃脱吗。”女子笑着，拍了拍小女孩的脑袋，“她也闹着想去玩呢。”
那可不兴玩啊，韩小鹿小声嘀咕，那可是真·密室逃脱。
“叔叔叔叔，外公说你很厉害，是真的吗？！”外孙女叫着，咧着缺了两颗牙的嘴，“能和我说说故事吗？”
“叫哥哥。”老白女儿掩嘴，“不好意思啊。”
林羽笑了笑。
“这个，这个！”外孙女从她的小包包里拿出罐小小的千纸鹤，“谢谢您！”
“哈哈，她早就准备好要送你了，说‘没用的外公！老师也说了要好好谢谢帮助了你的人’。”老白女儿笑着，“收下吧，不然她会哭的。”
小女孩瘪嘴，大眼睛中已经氤氲起泪水了。
林羽挠了挠头发，接了过来。
看起来就是一小罐普通，正常的千纸鹤，折叠的很好，是老白折的吧。
“谢谢。”
“坐吧坐吧，准备要上菜了。”韩小鹿说道，“我已经起菜了。”
林羽坐回位置上，俨然就成了中心，老白一个劲被他的妻子压制，焉拉吧唧，也没有油嘴滑舌的一面了，只能动动嘴唇，向林羽说道：“对不起，谢谢。”
“哎呀，我家老头子就是这样。”老白妻子穿着朴素，但干净，“没了你们的帮忙就真的是会惹麻烦，哎呀......真的是。”
“老白，林羽，你们喝酒吗？有茅台。”韩小鹿笑吟吟。
林羽轻轻摆手，老白眼中放出一点光，但立刻被他妻子和女儿瞪了回去。
“外公不能喝酒！”外孙女也大叫，“医生说外公的肝不行！”
其乐融融啊。
林羽支着脸，看着这吵吵闹闹的一幕，有些出神，只是眼皮不断突突跳着，内心不住翻涌着一点什么东西。
河洛精神病院，如果不是韩小鹿提到这个名字，自己都差点忘记那地方了，只是记得自己是在“某个精神病院”待过。
直到具体的名字出现后，他才回想起来一点。
记忆。
自己的记忆在什么时候出现了问题吗？
“在想什么呢？”韩小鹿突然靠近，“菜都上了。”
“没事。”林羽说道。
先是老火鸡汤，随后是灌汤烧鹅，姜豉汁焗珍珠龙趸，白切鸡，热气蒸腾，香气盘绕，老白的外孙女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哎，韩小姐，这怎么好意思。”老白妻子看着这些菜肴都有些惊了，她一个精打细算的妇女瞟一眼就清楚价值，啧啧称奇，“嚯，嚯......”
老白女儿夹菜给到外孙女，小女孩一口肉，一口汤，一脸满足。
“到现在，我都还觉得公司的事情很难接受。”韩小鹿小声说道，“这么多人，就死了......”
“那时候，我还真以为你会抛下我们的。”
“嗯。”林羽应了一声，“顺手，只是为了活下去。”
是啊，为什么。
医生诊断他有感情冷漠症，缺失了一些情感与共感，他之前也搜索过症状，也有尝试反思。
似乎一切都符合，但又不符合。
他还是有情感，虽然微弱，也没有说完全以价值作为导向......一些事情在意，一些事情又不在意。
如果，如果那时候在电梯里直接离开，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但就像是被“大局”气到，为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一定要回去救老白和韩小鹿。
林羽忽然有些混乱，但立刻止住深究的念头。
起码不是现在。
胡思乱想在这个唯心的世界中只会害死自己，就算真是要去调查，也得一步步来。
吃饭吧。
林羽不饿，但也夹了一些菜吃，在放松的环境与氛围下，久违地感受着口中的菜肴......味道有点奇怪。
前一秒齁咸，下一秒又淡如水，一块白切鸡硬是被吃出了大杂烩的味道。
“这鸡真有鸡味！”老白妻子赞叹。
来自G省人民最高的赞美，鸡有鸡味，韩小鹿看了眼那像是死不瞑目的鸡头，笑了下：“死得其所了。”
林羽放下了筷子。
“不好吃吗？”韩小鹿歪头，“你不喜欢吃G省菜系？”
“不是。”林羽拿起纸巾抹嘴，“只是没什么胃口。”
说实话，他现在都已经不算是人了，感觉不到饥饿，很少有疲累的感觉，对吃喝都没有欲望。
唯一离不开的只有烟。
“我去抽根烟。”
他离开了吵吵闹闹的包厢，再次走到门外，火机点了两下才亮起，他抽了一口，微微转头，看到老白也缩着脑袋跑了出来。
老油条没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只是站在他旁边，也点了根烟。
半晌，老白说道：“不嫌弃的话，下次来我家吃顿饭，我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了......还有，真的对不起。”
“嗯。”
老白的脸色有点麻木：“我们之前遭遇的事情，可能在很多地方都发生着吧，也就是说，以后也可能会遇到。”
“那我的亲人，如果遇到了怎么办？”
“上次有你在，但下次呢，下下次呢”他声音越来越低，喉咙中像是有浓痰，“总不能……就这样吧。”
谁知道呢。
谁都不知道。
林羽也无法保证下一次自己遇到异常事件可以活下来，但是他身上积压着太多谜团了。
他也想要摆脱现在的情况。
这老油条看起来精气神都消失了不少。
“回去好好陪一下家人吧。”林羽只能这么说。
陪陪家人吧。
老白咧嘴笑了一下：“说的是啊，这条命就当是捡回来的。”他从裤兜里摸出几个金色的小千纸鹤，递给林羽，“小羽啊，你看起来压力太大了。”
“什么东西？”
“哦，我拿烟纸折的。”老白笑了下，“隐藏款，只有在外孙女生日的时候我才给她一个哈哈哈。”
“活下去吧，小羽，你面对的东西，事情，一定比我们要凶险很多。”他说道，“但我觉得啊，你还是会活的比我久。”
“到时候先帮我烧几个，哦，还有烟，我喜欢白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