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变异开始 蛰伏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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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蜷缩在隔间里，手指机械地敲击着键盘。凌晨三点的办公室回荡着中央空调的嗡鸣，显示器蓝光在防窥屏后缩成一道细线。茶水间飘来速溶咖啡的焦苦味，混着打印机发热的塑料味，像某种具象化的疲惫。

“程野！服务器又崩了！“

王主管的吼声刺破寂静。我条件反射地起身，后腰撞到桌角也顾不上疼。透过磨砂玻璃，能看见他油光发亮的脑门在总监办公室门口晃动，领带歪斜地挂在啤酒肚上。

“这次是购物节预售系统...“实习生小林凑过来，黑框眼镜滑到鼻尖，“用户说抢到的优惠券全变成了乱码...“

我盯着监控屏上瀑布般刷新的报错日志，喉结动了动。这种程度的BUG至少要——忽然有冰凉的液体顺着后颈滑进衬衫，我猛地转头，看见王主管举着喝空的星巴克纸杯，杯壁凝结的水珠正往下滴。

“程序员就要有程序员的自觉。“他扯开嘴角，露出被烟渍染黄的牙齿，“听说你大学时还组过乐队？现在还不是像条狗一样给我改BUG。“

显示器映出我发青的眼圈，和墙上那张褪色的演出海报重叠。二十岁的程野握着麦克风飞跃在舞台中央，聚光灯在他破洞牛仔裤上烙下光斑。而现在二十九岁的程野，手指正神经质地抠着起球的格子衬衫袖口。

警报声就在这时炸响。

先是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开始疯狂闪烁，接着整层楼的智能设备同时发出尖锐蜂鸣。我的手机在桌面上震动旋转，推送提示像烟花接连炸开。

“基因药物临床试验事故...请市民立即...滋滋...“

小林突然剧烈咳嗽，他扯开领口，脖颈处暴起的青筋像某种活物在皮肤下游走。我伸手去扶他，却被滚烫的体温灼得缩回手。他的眼镜“啪嗒“掉在地上，虹膜泛起诡异的冰蓝色。

“程...哥...“他扭曲的声带挤出嘶鸣，“服务器...要重启...“

我踉跄后退，看着他以关节反折的姿势扑向主机。机箱外壳在指甲抓挠下迸出火星，电缆被他生生扯断时，我闻到皮肉烧焦的甜腥味。

整栋写字楼在惨叫中沸腾。

逃生通道挤满了西装革履的躯体，他们踉跄着，公文包甩出漫天纸页。穿包臀裙的OL用十厘米细高跟踩碎同事的喉结，戴金丝眼镜的投资经理啃咬着前台小姐的珍珠项链。血滴在电梯间的抽象画上，给那团混沌的色块添了新的笔触。

我躲进消防通道时，看见王主管正趴在安全出口标识牌下。他的脊椎弯成不可思议的弧度，却还在用浮肿的手指戳手机屏幕：“项目进度...必须...“

负一层的停车场亮着应急灯，惨白光束里漂浮着轮胎焦糊的尘埃。我的福特车在B区27号，钥匙在掌心硌出月牙形红印。转角处传来拖沓的脚步声，穿保洁制服的大妈正用断臂擦拭告示牌，抹布在“今日已消毒“的字样上拖出血痕。

发动机轰鸣响起的瞬间，后视镜里映出我的脸。嘴角在上扬——这个发现让我浑身战栗。当第一个感染者扑上车前盖时，我竟在期待挡风玻璃溅上血花。方向盘剧烈震动，轮胎碾过什么柔软物体的触感从脚底传来，像十六岁那年第一次踩下机车油门时，脊椎窜起的战栗。

开出地库时，天还没亮。城市浸在铁灰色的晨雾里，早该熄灭的霓虹广告牌兀自闪烁。我摇下车窗，让血腥味灌进肺里。导航地图上代表封路区域的红点正在扩散，像一场精心策划的电子瘟疫。

突然有东西撞进副驾驶座。

是个穿JK制服的少女，银色长发被血黏在脸颊。她怀里抱着琴盒，膝盖上的伤口还在渗血，裙摆下露出绑着蝴蝶结的圆头皮鞋。后视镜里，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以跨栏运动员的姿势翻越护栏，领带在身后猎猎飞舞。

“去...滨海大桥...“少女的声音像生锈的八音盒，“他们说...那里有救援队...“

我猛打方向盘避开逆行的大巴，车身擦着护栏迸出火星。琴盒弹开的瞬间，我瞥见里面是把贴满贴纸的贝斯。少女慌忙去捡拨片时，后颈露出蓝色蝴蝶纹身。

“你会乐器？“她突然问。

高架桥在此刻崩塌。

混凝土碎块如流星坠落，我们随着车辆一起下坠。失重感唤醒记忆最深处的画面：十五岁那年从跳水台跃下，池水吞没全身的瞬间，耳边响起的不是入水声，而是观众席爆发的尖叫与掌声。

安全气囊炸开的刹那，我听见自己在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