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不及斯扎勒克多想，他就已经和雅安出了巴别塔的大门。
巴别塔的大门完全是由黄金制成的，辅以各色的珠宝点缀，绘制成一副粗浅的星空图案，代表着对天空之神乌拉诺斯的献祭。
没办法，人类对于黄金和珠宝的喜爱是深入到基因当中的，即使是异世界神话中黄金人类，也并不例外。
这也是他们对于神王的尊敬。
斯扎拉克对于黄金大门并没有多看几眼，毕竟这里没有藏着据说是万物终极的秘密，他反而更加青睐于相对而言就显得有些朴素的塔身。
“每一次见到巴别塔，我都感觉自己见识的浅薄，老师。”
斯扎拉克看着高塔，隐隐只能数出六层，第六层的塔身藏身于云雾之中，半隐半现，第七层更是完全看不到了。
而巴别塔的占地面积更是让人感觉不可思议，斯扎拉克很清楚塔基，也就是第一层的塔底庞大到足以容纳十余万。
甚至斯扎拉克很清楚，这十余万人每人一个房间并不是巴别塔的极限。
然而，从外面看上去，大概也不过是一个寻常人居住的城堡大小的空间，完全想不到里面竟然能有这么大的空间。
“不用告诉我你的感慨，斯扎拉克，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巴别塔只是我们的起点。”
“再过一个千年，你或许会怀念它，然而当你重新看到它的时候，却会发现远远没有你当初站在它面前时那样的震惊。”
“如同孩子第一眼望向天空。”
雅安并没有说谎，在他眼里，黄金人类的潜力完全超过了前世，别的不说，单单是人人平等，互相尊敬这一点来说就可以说是地上的乌托邦了。
巴别塔这样通天彻地的高塔正是他们的产物。
如果这个世界的人类不是神创的就更好了。
雅安不由沉默下来。
斯扎拉克也沉默下来，他并不认为自己之后重新回到巴别塔会觉得这里变得不值一提。
两人的沉默并没有停止他们前进的步伐。
没错，出了巴别塔之后，他们并没有直接踩到大地上，而是由大理石铺垫的高台将他们托起。
这是祭台。
巴别塔虽然在大多数黄金人类眼中是为了接近神明，祭祀神明而建成的，但是哪怕是黄金人类也不敢幻想着一座高塔便能容纳所有人。
他们最初的设想是在巴别塔的最高层直接步入星界，到达神明的居所。
以此将巴别塔当作一个缩小版的俄特律斯山，将他们的祈祷直接传到众神耳中。
毕竟，诸神居住的俄特律斯山并不是凡人的居所，
而高塔之下的祭台，才是他们真正用来祭祀的地方。
换句话说，高塔是神庙，只不过是并没有明显指向性的神明，祭台才是
斯扎拉克踩在祭台上，祭台广阔无边，他听到自己的老师雅安开始了教导。
“斯扎拉克，祭台最初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能站在这上面，平等的对着诸神祭祀，现在你觉得它大吗？”
“很大。”斯扎拉克毫不迟疑，在他看来高塔已经够大了，而托举它的祭台更在高塔的十倍，百倍之上，几乎望不到尽头，完全足以容纳所有的黄金人类站在这里祭祀。
“日后呢？”雅安又问。
“我不知道了，老师。”斯扎拉克想不出日后的场景，他一直是这样子。
雅安叹了一声，“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斯扎拉克依旧无法回应，人无法想到自己认知以外的事物，因此他也无法想象这个足以容纳几百万人的天台有一天会变得狭小。
他们继续行走着，不知道行走了多长的时间，越过一层又一层的平台，最后落在了大地上。
雅安捧起了一抔土，摆在了斯扎拉克的面前。
斯扎拉克看到了上面凝固着的痕迹，原本松软的土壤被凝固成晶体，还缠绕着雷霆与火焰劈过的痕迹。
而在周围，大地也失去了她平日里的青翠欲滴，富饶繁茂，远处三天前还是森林的地方此刻已经被黄沙席卷，看不到一点生命存在的痕迹。
“老师，你要告诉我什么呢？”斯扎拉克声音很低，但是又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愤怒，在这样的环境中很难保持什么良好的感情。
“你是想说，除了我们这里之外，所有人都回归大地的怀抱了吗？”
斯扎拉克恍恍惚惚，想起了自己对着雅安询问的关于其他人的结局，不禁感觉眼眶中有泪水涌现。
“不，我让你看的不是那些。”雅安让斯扎拉克蹲下仔细看。
斯扎拉克于是看到了不同的场景，晶体凝固的大地上，已经开始涌现出了一抹青翠。
他颤抖着将手伸过去，小心翼翼，不敢破坏这难得一见的绿色。
雅安于是开口了，“大地固然千疮百孔，天空却已然消失不见。”
雅安想起了自己的巴别塔，它从前之所以一直止步于此，是因为天空阻止了它的高度继续向上攀爬。
而现在，天空不见了，巴别塔才能矗立。
斯扎拉克不解，于是雅安接着解释道。
“生命固然如火般飘摇不定，却始终能够焕发出生机。”
黄金人类的生命对应着的正是大地。
大地母神盖亚一定程度上可以代表“大地”，却和卡俄斯世界创世之初率先出现的那一片“大地”有着本质的区别。
斯扎拉克明白了，他站了起来，看着雅安，目光炯炯，“我明白了，老师。”
面对这样的天变之灾，即使是黄金人类这样强大的体魄也显得格外无力，而生命终究会寻找到自己的出路。
黄金人类是万灵之长，细弱如青草都能活下来，斯扎拉克绝不相信黄金人类会因为这一场天变而彻底沉沦。
雅安点了点头，轻声细语，像是害怕惊醒什么。
“正如诸神不死不灭，只会陷入永恒的沉眠。”
“事实上，人类也是一样……”
紧接着远方又传来了一个袅袅的声音，宛如从过往的岁月中单独摘录而出的一道音符。
“神与人一样，在最初的时候也不过是世界的孩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