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品尝记忆

安隅假死后的第一天，胡阳便被议会任命为阎岩城城主，而安国志则抽空返回阎岩城。

亲朋齐聚的葬礼上。

看到那具挂着儿子遗像的灵柩，安隅父母悲痛地伏在灵柩上，眼中泪水不断。

葬礼快要结束时，跟来的人劝了好几次，才将安隅父母劝回屋里休息。

阎岩城内城区，前任阎岩城住所。

“你们父子俩到底在玩什么？”

筱澜揉揉哭红的双眼，她总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真实，而前几天老公说，让她假装自己儿子死了，故意哭丧这件事才是假的。

“小隅已经长大了，”摇头感叹一句，安国志看了眼窗外刺目阳光，“荒缪的世界只能用谎言拯救，对了，小曦呢？”

“小曦在二楼休息呢，她说怕自己装得不像，就没敢去参加葬礼，”似乎想起什么，筱澜说：

“对了，小胡还在外面等你呢。”

“好，我这就出去。”

换鞋走出前院，确认胡阳还在，安国志向他走去，此时他正低头站在一边，似在思考什么，没注意到有人靠近。

“小胡，你想什么呢？”在胡阳面前停住，安国志咳了一声。

“哦，安城主来了，”胡阳恭声道，“我在阎岩城发现一些东西。”

说着，胡阳拿出一本全新封面的书籍——《深蓝联邦大事记》。

“小胡，你从哪里拿到这个的？”安国志看清书名后，心中一惊，连忙将那本书收起，一瘦削男子忽地出现在他边上。

确认没人后，那瘦削男子点头，示意安国志继续交谈。

也不怪安国志这种态度，这本书属于历史读物，而万民议会早就将历史读物列为禁书，任何人不能传播、翻阅，违者将被处以极刑。

“从外城区的一个老乞丐手上拿到的。”

“那乞丐呢？”

“走了，他说外城区的一间密室里，还有很多这类东西。”

“快，先把消息封锁，暗中找到那密室，绝对不能泄露阎岩城有历史读物的消息。”

毫不夸张地说，阎岩城有历史读物存在一事，一旦泄露，深蓝联邦内潜伏的邪神诡异，会立马对这里进行全面进攻。

到那时候，整座城都会沦为炼狱，普通人包括灵徒都会被迫变成畸兽。

那所独栋楼房二楼，安曦抱着小熊玩偶，观察着父亲与镇恶局队长交流，目光中带着探究。

而在屋里那张淡粉色床被上，随意摆放着一套纯白衣服，那套衣装竟与魔术师的有九分相似。

……

与尧妲参加葬礼回到无名村，李忆江便进到厨房忙碌起来。

时间来到正午，刚下课的孩子们在教室里等待午餐到来。

“你们已经饿了吗？”马岳强笑了笑，将装满食物的不锈钢桶抬进教室。

随后进来的尧妲等人都抬了个不锈钢桶跟在后面，就连看似柔弱的爱梨衣也抱着一个，就是小脸有些不自然的红润。

打开桶盖，清润糯米香味飘满整个食堂，引得一众学生吞咽口水，家里的黑粘面糊让他们总是怀念食堂饭菜。

有些孩子甚至想自己动手，打满餐盘，但老师曾经的教诲，让他们压住了内心冲动。

孩子们在打菜桌前排好队，看着李忆江手上的大瓢将一颗颗雪白“糖果”舀起，倒入餐盘。

“李老师，这是糖果吗？”一个拿到打满饭菜餐盘的女孩问道。

她用筷子夹起一个放入嘴里，除开软糯香甜外，脑海中竟还浮现出刹那的美好片段，让她不由想起与玩伴嬉戏的快乐时光，仿佛再次回到那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这是汤圆，糯米做的食物，里面包着比糖果更甜的东西。”李忆江将装满汤圆的餐盘递给下一位学生，又拿起一个空餐盘。

比起那女孩，一些正处于长身体阶段的男孩已开始狼吞虎咽，只是吃着吃着不由流出眼泪。

午餐时间结束，学生们回家休息，那间教室里，李忆江却被尧妲等人“围住”，颇有要个交待的架势。

“有这手艺你不早拿出来？”尧妲偏过头，鼓着腮帮子，做出一副再也不理你的样子。

一边的马岳强赞同点头：“对啊，李老师，这糯米汤圆比以往那些饭菜都好吃多了，就像每个汤圆里都包着一段记忆。”

“我决定了，我要告诉爸爸，”爱梨衣紧盯着李忆江，以严肃口吻说道：

“我要让他投资无名村，不过，在这之前，我每天都要吃一顿这种汤圆，不，两顿。”

想到吃多了这种汤圆，似乎会变胖，爱梨衣才收住口，没说出要一天三顿都吃汤圆的想法。

在她看来，马岳强对汤圆的评价太保守。

爱梨衣认为这汤圆具备轰动联邦美食界的能力。

在她将汤圆咬破，酥麻洗刷味蕾时，脑海中便主动映出一段美好记忆：

受挫时朋友的及时安慰、被欺负时父母的挺身而出、与玩伴无忧无虑的快乐瞬间、自己的付出得到他人真诚赞美……

那一个个片段，不是文字的简单描述，更像是身临其境的感同身受。

跟在爱梨衣身后的后藤二里点点头，赞同了小姐的想法，这次她罕见地没提出异议。

“包汤圆我都是在手机上现学的，那有什么手艺可言，”李忆江感叹着说：“真正让汤圆美味的是其中包裹着碎片记忆……”

“你们应该知道，早在100年前，物灵学者便证明了灵魂真实存在吧，”见众人点头确认，李忆江继续说道：

“人类在吃下食物后，会将部分能量转化为灵魂，但每个人容纳的灵魂是有极限的。

那些超出容纳极限的、肉眼不可见的灵魂，会因人类释放情绪，排出体外，物灵学者将其称为魂余。

而这些魂余中包含着人类的记忆碎片，这也是为什么随着人年龄越大，一些早期记忆会遗失的缘故。”

沉吟片刻，后藤二里猜测般说：“所以，你是将孩子们的魂余收集起来，包进了汤圆里……”

“没错，我使用安隅给的办法，将美好记忆碎片从那些魂余中分离出来，包进汤圆里，这才做出了你们赞不绝口的汤圆。”

说到这里，李忆江却变得有些沉默，他在思考，自己一直接受安隅的帮助，而他却一直无力回报对方。

“安隅……”

爱梨衣重复喃喃，想起那晚第一次见到安隅时的情景，她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个有点钱的普通少年。

……

烈阳垂落，夜幕将无名村覆盖，爱梨衣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那可能是她成为一名真正作家的契机。

正烦闷时，窗外飘来一个氤氲光团，在爱梨衣诧异的目光中融入她体内，与此同时，她手上出现一只黑色钢笔。

爱梨衣身体一僵，一段记忆在她脑海中播放，那是一段以安隅视角展开的记忆。

看完那记忆，爱梨衣才知道安隅的目的，知道他为什么要假装死去。

在这一刻，爱梨衣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也明白了曾经那个促膝长谈的夜晚，她向老师请教时，老师话里的深刻含义：

“老师，你已经是联邦知名的大作家了，为什么还要住出租屋、吃泡面、还总是步行旅游呢？为什么不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呢？”

“我当然知道，泡面没那些昂贵食物有营养，奢华别墅也远比出租屋宽敞，步行旅游没有驾车旅游舒适……”

“那你为什么还一直过得这么……朴素，应该不是内心愧疚的缘故吧，毕竟那些是您通过努力得来的……”

“因为，我在害怕。”

“害怕？害怕什么？”

“我没体验过那般奢华生活，自然可以欺骗自己，那是不必要的，是不美好的。

我怕自己一旦体验过那些奢华后，便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在安逸、美好的个人世界中沉沦，失去感知情感的能力。

我怕自己再也无法写出大众的真实情感，再也无法共情那些在温饱线挣扎的人们，再也看不到这世间的不公与残酷。

而这对我来说，是极其痛苦的，我笔下的世界从来不美好，不是因为我不想，是因为我想让那芸芸众生知道，有人在关注他们，他们并未被世界遗弃，也不是时代前进的燃料。

他们也能拥有自己的世界，虽然暂时并不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