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前朝覆灭,京师已经享受了三十载的安宁平和。
可今夜的两声惊天巨响,彻底打破了太多人的认知。
难道是北狄又打回来了?
皇城东南侧的燕王府,观星楼只点着一盏略显昏暗的灯。
在第一声巨响出现的时候,朱璜正凭栏远望,星罗棋盘的京城,西侧的一处正燃着熊熊大火。
“都想下这盘棋,可谁是棋手谁是棋子,又有谁清楚。”
他握着栏杆的手,青筋爆出,眼中尽是迷茫与不甘。
“父皇是要试探,老大是要嫁祸他人,老六、老八是要干什么?搅局吗?”
轰!
当第二声炸响出现,爆燃起的大火照亮了西侧的天幕。
朱璜原本只是迷茫的神情瞬间变得阴郁,眼中满是不解与愤怒。
他怒目看向皇城边的角落,那里是皇帝专门为慧能修建的皇觉寺。
“是不是谁都成了你们的棋子,天下百姓的生死,是不是都可以当做是你们争斗的筹码与牺牲?”
嘭!
手掌重重拍在栏杆上,吓的远处的内侍不敢抬头。
“来人,给本王披甲!”
随着两声巨响,整座京城都被炸醒。
身处第二次爆燃的中心,张从文从未感觉到死亡离他不过一线之隔。
原本在茶馆打口水仗的拱卫司与锦衣卫校尉,此刻皆是愤怒而又冷静的相互配合,护着书生离开。
茶馆已然变成了燃着大火的废墟,到处都是惨叫与慌乱。
张从文的额头还在滴血,要不是有人大叫提醒,他们几个这会也怕是随着爆炸与大火去了阎罗殿。
“有火油的味道,咱们早就被人盯上了!”
护卫他的几人,均是高手中的高手。
咻咻咻~
一连数声轻响,四人快速的将张从文围在中央,用身体与手中的长刀挡住了暗处射来的弩箭。
噗噗噗~
暗箭难防,更何况几人还要保书生安危。
只片刻,就有三人中箭,唯有暂作头领的吕庆涵躲过了第一轮的偷袭,其余三人都是挂了彩。
小个子的拱卫司校尉咬牙拔出了左臂的弩箭,胡乱用割下的衣摆包扎住伤口。
未等他缓一口气,耳朵一动就看向了东北方的暗处。
随后他双手持刀,小声道:“吕头,东北方向!”
“西南方向,二楼!”
“东南方向,树上也有”
余下二人也已经发现了敌人,忍住伤痛摆出了防御姿势。
吕庆涵拔出腰间一柄短剑,塞到了张从文的手中。
心似决绝,面带寒霜。
“一会我等拼死为秀才公打通一条逃出路,你速去刑部大牢,大统领在那里,也只有大统领在的地方是安全的!”
“咱们寻个高处,固守待援……”
张从文的目光在四处的打量着,想要寻个高处暂且躲避。
可吕庆涵看的很清楚,只是摇摇头:“贼人不会给咱们机会的,这么长时间了,你可见有巡城的禁军过来?”
这是天子脚下,京城一百零八坊,宵禁时哪里没有巡城的禁军还有五城兵马司的兵丁?
但……
“准备,朝东边方向,杀!”
敌人不会给他们休整商议的时间,未等张从文再次开口,就见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冲出数道身影,向他们杀来。
宽阔的京城街道,给了贼人足够宽敞的围杀场地。
吕庆涵第一时间就将目标选定,领头冲向厮杀打斗声最大的东边。
黑夜中的厮杀是冰冷的,没有华丽的招式,也没有多余的反派废话。
就是一刀一剑狠命斩下刺出,一声声惨叫闷哼,一具具躺在地上的尸体。
前后不过一刻钟,张从文就已经很清晰的可以嗅到浓浓的血腥味。
他的鞋子、衣服甚至脸上头发上,都是黏糊糊的血渍。
吕庆涵将卡在贼人脖子上的刀抽了回来,用袖子裹着擦去了血污,身旁是扶着伤员的张从文。
激烈的厮杀,已经让两人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张从文甚至没有时间去询问那两个为他牺牲的人叫什么,将那柄短剑塞在腰带上,用力托着还有气息尚存的锦衣卫校尉。
“放下我吧秀才公,去找郡主!”
三人躲在暗处暂歇,吕庆涵借着月光查看了一下校尉的伤势。
腹部的伤口很大很长,血流不止。
“救不了了。”
“不!能救!”
若是细看,张从文的双眼已经通红。
方才就是这名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锦衣卫,替他挡住了那柄劈来的刀。
利刃该是划在他的腹部才对!
割下衣摆,张从文很想裹住校尉的伤口。
可惜那道伤口太长了,太长了……
忙乱的手被人按住,校尉满是血污的手搭在了张从文的手臂上。
“秀才公,张公若是还活着,谁敢欺负你?谁敢杀你?”
吕庆涵罕见的点头附和校尉的话,校尉把一直握在手中的绣春刀强塞在张从文的手中。
“我的命是张公给的,媳妇是张公帮我娶的,两个儿子都是张公取的名……今日该是我报答张公的时候了。拿着刀,活下去!”
“活下去秀才公,替兄弟们守好安宁……”
安宁!
何来安宁?
追杀的脚步已经越来越近,吕庆涵一把拽起了还在失神的张从文。
“他死了,你还要活下去!走!”
京城的坊市,给予了官府管理百姓的方便,同时也将张从文的逃生路堵去了大半。
坊墙高大,吕庆涵又受了不轻的伤。若他一人倒还罢了,可带着不通武艺的张从文,很难越过坊墙逃生。
眼见坊门就在眼前,吕庆涵却听到了催命的声音。
嗡嗡嗡~
张从文只觉得自己飞了起来,然后重重的砸落在坊门边上。
噗噗噗~
长弓!
久经杀伐的吕庆涵胸前、大腿、肩膀各中一箭,长长的尾羽还在微微颤动。
他已经很难站起,只能尽量用长刀拄地,背朝张从文面向逐渐压近的贼人。
“走!”
一声怒吼,张从文的腿根本不听大脑的使唤,动都没动。
亦或许他的脑子里,根本没有独自逃生的想法。
原来当人真正遇到这种选择时,真的会脑子一片空白!
“小秀才,还不走!”
吕庆涵这一次直接回头,再次大喝一声,贼人火把上的光,照亮了他的半张脸。
那张满是风霜的脸上,血迹为其戴上了最酷的杀神面具。
双目如燃火,神赫赫神威。
见张从文终于咬牙转身,他才哈哈大笑,将刀握紧,迎向面前十余黑衣人。
“大周武德将军、拱卫司千户吕庆涵,请贼人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