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黑夜里，也能隐约看到白绫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卷过来，从外围的新营到到现在的王恭厂废墟都被一股氤氲的波动隔断。
“天宫心法的味道？”空玄转身抬头看着天上那踩在漫天白绫之上的仙子，忽然笑了起来。
“当年掉下来的十块儿天宫残碑被那位横压几世的尊主抢去了九块，结果竟然传到了你们的手上，真是糟践了仙家的好东西。”
“是不是糟践东西，你试过不就知道了？”绫罗天冷声说道。
“试试便试试，只是我能下得了手，绫罗仙子未必能对我这幅躯体动了真火。”空玄刚刚说完，随手唤来蚕锋便朝着绫罗天冲了过去。
绫罗天俏脸冰寒，那万道白绫随着她一起扑向空玄。
“怕本天舍不得？早就想将这臭木头狠狠打一番，如今这岂不是瞌睡时正好来了枕头！”
白绫在翻转中将空玄全身拉扯住，那在李戮玄手中无所不断的蚕锋此刻碰上这软软的白绫反倒没有了往日的凌厉。
绫罗天双手一分，将空玄裹得结结实实的白绫再度收紧，她带着这被裹成粽子一般的空玄落在地上，李露已经跑了过来。
“绫罗姐姐！师父他...”
“别哭。”绫罗天轻轻擦去李露脸颊上的泪水：“刚刚你们是在这爆心附近么？”
“嗯！”李露点点头：“师父护住了我。”
“在这种爆心之下？”
绫罗天有些吃惊：“刚刚整个京城都震动了，他在爆心附近竟然能连你一同保下？难怪会被趁虚而入。”
李露有些失落，她以哀求的目光看着绫罗天：“绫罗姐姐，师父能救回来的，对么？”
“难说...阳神入体外人本就难以分割，何况李戮玄又是在极度虚弱的情况下被强占的。”
“...都怪我，若不是我私自出来...”
“行了，不用说这样的话。”绫罗天摸摸她的头：“这黯星教的既然盯上了他，那就是他该有这一劫，何况按你这么说，也该怪我的，若不是我存了历练你的心思，你现在应该还在苦修开穴。”
说完她忽然狡黠笑道：“再说，难以分割那是对外人说的，你姐姐我可是监武司九天，幻梦谷的太上长老，你这声姐姐可不白叫的。”
说完她右手轻轻一点，一根白绫瞬间分成了无数白丝，那些白丝蜿蜒着朝空玄七窍钻去。
粽子里的空玄忽然轻声说道：“姑娘们刚刚说了那好久，却是真把本座当囊中之物了？”
“那可真是错怪了，需知本天囊里却是不装你这么臭的东西的。”
白丝势头不减，在就要钻入空玄七窍的时候忽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拦住了。
空玄放声大笑，雄浑的阳神之力至此终于毫无忌惮倾力释放，那些层层叠叠裹在他身上的白绫被这无形之力生生崩碎。
绫罗天护着李露连连后退，避过刚刚那一阵爆发，她脸上的表情在此时终于是凝重起来。
“阳神之力竟然庞大到了如此地步？这都不逊色于那日下来的两名堕仙了。”
她目光扫过空玄背后地上那些已经失了人形的黑炭一般的尸体，极欲绫罗法周天瞬间走遍全身，此刻再看那些尸体，上面却是一点神光都无。
“...我说此地怨魂为何竟然不需化解，数万怨魂都聚于你身，难怪阳神之力竟然成长到能堪比堕仙的地步。”
空玄咧嘴一笑：“并非成长，而是恢复。”
话音落下，他身形已经闪现在绫罗天身后，阳神之力凝如实质附在蚕锋刀刃之上，对着绫罗天轻轻一挥。
绫罗天是见过李戮玄用这柄剃刀的，那时蚕锋在他手中刀罡蔓延出几尺，挥舞时刀光凝结如匹练。
而此刻空玄手中握着同样的刀，虽然没有李戮玄手里时那匹练般的华丽刀光，但隐约能看到刀刃前数尺的地方在微微波动，挥舞时竟然有种诡异的吸力将她往那波动之处吸。
那微微波动的无形刀罡划过原本绫罗天所在的地方，她的身形化作一片白绫，朝着空玄缠了过去。
缠向空玄的白绫被那无形刀罡一扫，直接成了一大片白色碎屑被风裹挟着拂过空玄面庞。
绫罗天的身子在不远处浮现，刚刚那一刀还是有些出乎她预料，没能完全躲开，此刻雪白的背露了出来，上面有一道淡淡的血痕。
“别怪本座不怜香惜玉。”空玄握着蚕锋，下意识地挥刀血震，像是要甩去那无形刀刃上的血一样：“这戮仙刀是怎么想的，刀短成这样，明明是凡人们剃头匠谋生的东西，却拿来干见血的勾当。”
“他做什么是他的事，你们这群神棍一样的玩意可没资格说他。”
“嘴倒是挺利，今天就擒了你，以仙子这般姿色，不管是也哈鲁还是当今启泰帝，想来都会将仙子视若禁脔吧？”
“斩了三尸修出阳神的老东西，怎么跟那些皇帝跟前的太监一个德行？”绫罗天轻轻一笑，下一刻她明艳动人的脸竟然就在空玄眼前。
空玄看着那水波流转的眸子，忽然觉得有些眩晕。
不好，什么时候布的罡气？是刚刚那白绫碎裂的时候？还是更早些白绫将自己团团裹住的时候？
阳神之力疯了一般恣意爆发，隐约中能感觉到似乎冲散了一层若有若无的束缚。
“绫罗仙子好厉害的幻术！”空玄身子直冲而上，不敢再与绫罗天近身纠缠。
“璇儿！别跑了！快下来！”耳边忽然传来了极为熟悉的呼喊，但他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明明是听到就会觉得平静心安的声音，为什么总是想不起来呢？
“璇儿！别往上爬了！你爹说昨日那奇怪老倌又来了，还说你很有天赋，一定要收你为徒的！”
声音温柔里带着些急促，显然是在担心他的安危，空玄皱眉朝下看去，发现自己此刻抱着树干坐在树冠上，树下一名温柔的妇人正微蹙眉头朝上张望。
数千年记忆里那张早已模糊的面孔此刻悠悠的浮上水面，空玄低声呓语：“...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