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军骑兵由于绝对的数量优势,因而选择将骑兵分为三个波次冲锋。在空中看,这就是三条漫长的铅灰色的波浪。
在因前排退缩而导致的猛烈撞击之后,第一波次幸存下来的骑士和那些因主人倒下而失去控制的战马,惊恐地开始调头逃跑。
这些战马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它们慌乱地踢踏着蹄子,四散奔逃,有的还拖着受伤的骑士。
而第二波次的骑兵还没搞清楚状况,仍然在往前冲锋。
直到他们看到一次波次最后几排骑兵调头,才意识到不对,开始减缓马速。
“调头!快调头!”看到面前席卷而来的溃兵,第二波次的骑兵指挥官嘶吼着勒紧缰绳。
应该庆幸联军骑兵将领在排列冲击阵型的时候没有犯错,二波次和一波次之间间隔足够大(40米),两个波次并没有直接撞击在一起。
然而,尽管没有发生二次撞击的灾难性后果,但前排骑兵的调头与后排仍在冲锋的士兵之间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拥堵和混乱。
在这种情况下,两翼的骑兵尚可凭借灵活的身位,朝着较为空旷的地带转移,而那些被挤在中央的骑兵则陷入了进退维谷的绝境。
恰巧,瑟隆的骑士们在这时也冲了上来,战马见缝插针从联军骑兵逃跑制造出来的缝隙穿过,骑士们1.5米的短骑枪毫不留情的刺入联军骑兵面向他们的后背。
在马速的加持下,联军骑兵轻甲脆如薄纸,枪尖穿透脊骨时发出的闷响,甚至压过了垂死者的哀嚎。
佩拉正如他战前对所有人所承诺的那样,冲在了所有人的最前方。
他机械地挥舞着手中的骑枪,尽管并未直接刺中敌人,但那凌厉的气势却吓得被追击的联军骑兵死命地用马刺催促战马加速逃离。
原本还气势汹汹、准备与瑟隆骑士决一死战的联军骑兵,此刻已大片溃散。几乎没有人能够正面迎战瑟隆的骑士,他们完全失去了骑兵对决中至关重要的阵型和马速,继续战斗已毫无意义。
骑兵对决中,被放在第一排的往往是最精锐最勇敢的骑兵,他们往往被指挥官寄予厚望。
现在调头后,第一排变成最后一排,逃跑的道路还被阻塞,往日的勇敢者今天完全丧失了回头战斗的勇气。
佩拉一直追击了一公里,连着冲垮联军两个波次的骑兵,才命令骑士们停下。
联军第三波次骑兵没有和一二波次搅和在一起,但他们也没有试图力挽狂澜。他们整齐地排列着,缓缓地向后移动,战马的步伐沉稳而有序。指挥官森堡公爵骑在队伍的前方,目光冷峻地看着前方的战场,最终,他无奈地挥了挥手,联军第三波次骑兵成建制地撤退了,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战场。
联军骑兵本质上就是各家诸侯拼凑出来的,大家都现实的很,因此,森堡公爵明智的选择保存自家骑兵实力。
一场骑兵对决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
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但战场却异常惨烈。平原已化作一锅沸腾的血肉泥潭。折断的骑枪如同荆棘林般斜插在地,枪杆上黏连着碎甲与毛发,在风中发出瘆人的呜咽。被踩爆的眼珠嵌进泥里,与泥土混成暗红色的颗粒,每阵马蹄掠过都会带起一串黏稠的血浆。
一匹肚破肠流的战马仍在抽搐,它的缰绳缠着具无头尸体,脖颈断口处涌出的血泡随着挣扎噗噗炸裂。远处还有伤兵拖着半截身子爬行,肠子在身后拖出五尺长……
骑兵对冲就是赢家通吃,像骑士小说中所描绘的,双方骑士相互穿过的场面实际上很少见。
在现实战斗中,骑兵对冲总有一方会先退却。
看着联军骑兵逐渐退去,佩拉摘下覆面盔,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虽然现在已经是深秋,但冲锋时沸腾的热血和紧张的汗水还是让他直冒热气,几乎要混合着喷溅在他身上的血浆一起糊了眼睛。
其实在战前演讲的时候他说谎了。
实际上,他一直认为帝国军骑兵军官教材中的那个关于勇敢者的观点非常正确。
哪怕是瑟隆的骑士,也绝对不是一百个骑士里面有一百个勇敢者。
在高速冲击时,绝大多数人都会出于心理因素,不由自主的畏惧撞击,这是不可避免的。
只有极少数真正的勇敢者,能够达到无所畏惧的地步,忽略掉面前所有的威胁。
只有这些绝对自信绝对勇敢的骑士能够突入敌方阵列。
他不能保证所有人都这么勇敢,但他作为骑兵将领,可以做到让自己成为骑兵冲锋最勇敢的那个矛头。
在刚刚的冲锋中,骑士们步入袭步状态后,队列立刻就乱了。战马的相互挤压,心理因素的诸多影响,导致勇敢的骑士冲在前面,而怯懦者会不自觉的拉紧缰绳落在后面。
对于这种情况他早有预料,因此他提前将最优秀的骑士放在阵线中部。中部在两翼的挤压下,没有战马回旋的余地,这些优秀的骑士不能退缩,只能跟着他一同冲锋在最前头。
而两翼相对没那么勇敢的骑士,在袭步时马速没有中部那么高,自然也就落在后面,第一列的两翼甚至直接落后到了第二列两翼的位置。
因此,在最后十米的距离上,两列横队的冲锋队列实际上变成了楔形阵。
他带领的矛头像个凿子一样插入联军骑兵中央。
骑兵对决本质上是心理对决,就是因为瑟隆骑士更加勇敢,外加他考虑到了骑士们的心理因素,他才取得了这场对决的胜利。
佩拉有些自得的整理一下板甲前插着的翎羽。
如果要问他什么样的骑士最强大,他的答案不是瑟隆骑士,而是:“磕了的骑士最强大。”
磕了后,人才能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一般抛弃本能。
当然,现在还不存在可以给人用的药剂,哪怕给战马喂的药剂,也顶多是提高一些它的胆量,不能让它真的无视一切冲锋。而且就连这种给战马喂的药剂,目前也只有瑟隆有。
重新整理一番队形,佩拉远远看到斐顿那边落下一只飞马。
看来是可以撤退了……
……
几个小时前还被瑟隆远征军用作指挥的小丘顶部,现在已经站满了联军的高级贵族。
看着远处逐渐后退的瑟隆后卫部队,红鼻子的弗里斯伯爵问道:
“我们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跟随在后面的贵族也纷纷附和。
“时间没过去太久,瑟隆人的主力应该还没走远。”
“至少应该尝试再追击一下吧?”
“对啊,怎么能放弃追击呢?”
奥斯瓦尔德本来不想搭理这些贵族,但一群人在耳旁叨叨实在是让他有些烦了:
“没有骑兵优势,难道用步兵的双脚追击吗?”
他也许可以在两军正面对决中无数次击败瑟隆军队,但他确实没法在瑟隆占着骑兵优势的情况下追击瑟隆军队。
“还是骑兵太差了,几倍的兵力优势竟然被瑟隆人一冲就垮。”奥斯瓦尔德看向远处逐渐收拢起来的骑兵。
帝国中部诸侯土地就那么一点,根本没法大规模养马,因此骑兵部队的成本很高,许多马匹甚至是从罗瑟兰王国和瑟隆王国走私过来的。
这也导致他们的骑兵注定不可能有瑟隆的实力。
“那现在怎么办?”一个伯爵问道。
“先围瓦坎堡,救援他们的援军被击退了,相信他们也愿意投降了。接下来稳扎稳打,拿下勒拿河河边的几个堡垒。”
奥斯瓦尔德话音刚落,一个贵族也爬上了山丘:“公爵大人,随军的记者们想要采访您。”
“你们统计一下损失和战果,我去接受采访了。”奥斯瓦尔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