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鸾暗涌

药王谷往东八百里,迷雾沼泽深处。

苏清雪踩着腐叶枯枝疾行,素青裙裾掠过剧毒的鬼面蛛网。腰间药囊不断漏出朱砂粉,在潮湿空气中拖曳出淡红轨迹。这是她特意留给追踪者的死亡路标——那些沾染朱砂的毒瘴,此刻正在后方三里处酝酿杀机。

“还有半刻钟。“少女按住肋下渗血的绷带,琉璃般的瞳孔泛起幽蓝。昨夜强行催动神农瞳窥探天机,此刻视界边缘已开始浮现雪花噪点。

九日前药王谷剧变,师尊闭关时突然走火入魔。她在丹房找到半块染血的阴阳鱼佩,与怀中这半枚完美契合。当指尖触及佩身残留的雷纹时,三百年前的记忆碎片突然涌入——那场焚尽半个玄羽大陆的人魔大战,青鸾神女燃烧神魂封印魔渊的瞬间...

“砰!“

西南方突然炸开紫色雷光,惊起漫天食骨鸦。苏清雪猛地驻足,神农瞳穿透迷雾看到惊人景象:雷霆缠绕的少年正与幽冥蟒厮杀,剑光中隐约浮现龙影。

“雷龙血脉...“她捏碎藏在舌底的清心丹,冰寒药力压下眼底躁动,“应劫之人。“

地下溶洞中,林飞以剑拄地,看着石壁上父亲的字迹微微颤抖。那些用雷法灼刻的篆文在苔藓下若隐若现,每个笔画都残留着熟悉的剑气。

“吾儿亲启:当你见此信时,想必已觉醒雷龙血脉。莫怪为父将你留在林家,唯有在九霄惊雷阵中成年者,方能承受祖血反噬...“

暗河突然传来异响,林飞警觉转身。青霄剑感应到杀机自动出鞘,却在看清来者时悬停半空——青衣少女从雾中走来,月光石映亮她染血的面庞。有那么一瞬,剑身发出奇异的嗡鸣,仿佛遇见故人。

“药王谷苏清雪。“少女声音清冷如碎玉,指尖银针却泛着幽绿,“阁下身上有幽冥殿的追魂印。“

林飞低头看去,果然发现颈侧浮现骷髅纹印。方才与三长老对峙时,竟未察觉被种下追踪秘法。正要解释,少女突然甩出三枚金针封住他气穴:“得罪了。“

“你!“林飞惊觉雷力滞涩,青霄剑当啷落地。苏清雪并指划过他胸前龙纹,沾血的指尖在虚空画出神农符:“以毒攻毒,忍着。“

剧痛从心脉炸开,林飞看到少女眼中流转的古老符文。那些符文竟与雷祖雕像上的禁制同源,正在将追魂印逼向右手掌心。当骷髅纹印彻底脱离时,苏清雪突然取下发簪刺入自己手腕。

“你做什么?“林飞看到发簪末端弹出玉瓶,接住她滴落的毒血。

“追魂印需以饲主之血为引。“少女脸色愈发苍白,却精准地将毒血滴在纹印上,“幽冥殿的血咒,要用更烈的毒来反噬。“

玉瓶中的血液突然沸腾,骷髅纹印发出尖啸。林飞突然抓住苏清雪手腕:“当心反噬!“雷力顺着手腕涌入,竟将即将爆发的毒雾压制。

两人同时愣住。苏清雪腕间阴阳鱼佩突然发烫,与林飞胸口的龙纹产生共鸣。无数记忆画面在雷电交织中闪现:三百年前的青鸾峰顶,神女将染血的翎羽交给雷祖;人魔大战最后时刻,两道身影携手坠入魔渊...

“你看到了?“苏清雪抽回手时,耳尖泛起可疑的绯红,“阴阳鱼佩的预言。“

林飞正要追问,溶洞突然剧烈震动。十二盏幽冥鬼火穿透岩壁,黑袍人脚踏骨舟破空而来:“不愧是药王谷圣女,连玄冥血毒都能化解。“

苏清雪闪电般掷出三枚爆炎符,拽着林飞跃入暗河:“走水路!“

冰冷的河水灌入耳鼻,林飞在激流中看到诡异景象——河床散落着无数青铜棺椁,棺盖表面的雷纹竟与林家祖祠如出一辙。苏清雪挥动药杵击退食人鱼群,传音入密:“这些是三百年前战死的雷卫。“

前方出现岔道,少女突然迟疑。林飞福至心灵地催动雷龙血脉,左侧河道顿时响起龙吟。就在他们转向的瞬间,右侧河道被骨舟轰成废墟。

“你能感应到雷脉走向?“苏清雪眼底闪过异彩,手中却不慢,药杵点出七星阵困住追兵。

“前面有东西在呼唤青霄剑。“林飞抹去嘴角血渍,雷光在掌心凝聚,“像是...另一截剑刃?“

话音未落,暗河尽头豁然开朗。高达百丈的地下空间里,半截青铜巨剑倒插在祭坛中央。剑身缠绕的锁链已锈迹斑斑,却仍能感受到令人心悸的威压。

“惊鸿剑残骸!“两人异口同声。林飞胸前的龙纹突然灼热,与巨剑产生共鸣。苏清雪却按住他的手:“剑上有魔气。“

黑袍人的狞笑从后方传来:“不愧是雷祖传人,倒是省去本座寻剑的功夫。“骨舟上十二铜尸结阵,地面渗出粘稠血沼。

林飞突然将青霄剑塞给苏清雪:“替我争取十息。“说罢纵身跃向祭坛,任由魔气侵蚀肌肤。雷龙纹在背后显现,竟开始吞噬青铜剑上的黑雾。

“找死!“黑袍人挥动招魂幡,铜尸化作血箭袭向林飞。苏清雪咬破舌尖喷在青霄剑上,药王谷秘法催动下,剑身绽放青莲虚影:“青鸾剑阵,起!“

万千剑光化作囚笼,却在铜尸冲击下摇摇欲坠。少女七窍渗出鲜血,神农瞳强行推演阵法破绽:“巽位,三寸!“

林飞在祭坛顶端睁开龙瞳,掌心雷印与青铜剑柄完美契合:“惊鸿——归位!“

天地骤亮。残剑化作流光没入青霄,缺失的剑刃在雷光中重生。林飞持剑斩落时,剑锋拖曳的雷火竟凝成青鸾虚影。黑袍人的骨舟在神鸟清鸣中分崩离析,铜尸尽数化为齑粉。

“青鸾雷火...不可能!“黑袍人在遁走前嘶吼,“夜殿主不会放过你们!“

烟尘散尽,苏清雪瘫坐在废墟中。林飞正要上前,却见她发间青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

“强开神农瞳的代价。“少女吞下丹药苦笑,“每次推演天机,都要燃烧寿元。“

林飞沉默着割破手腕,将雷龙血滴入她口中:“欠你一条命。“

苏清雪苍白的唇染上血色,突然指着祭坛后方:“你看那里。“

破碎的阵眼下,半块龙纹玉珏静静躺在石匣中。林飞触碰的瞬间,玉珏与他怀中的父亲遗物合二为一。虚空浮现林啸云的留影:“飞儿,当你看到这段影像时,为父或许已陨落在魔渊。切记,雷祖佩剑重现之日,便是...“

影像突然扭曲,浮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本该陨落三百年的幽冥殿主夜无痕,正在魔渊深处吞噬雷祖遗骸!

“原来当年的背叛者是...“苏清雪话音未落,整个地下空间开始崩塌。林飞揽住她御剑而起,青霄剑载着两人冲破岩层。

月光下,少年望着怀中昏睡的少女陷入沉思。她方才催动剑阵时的模样,竟与记忆中三百年前的青鸾神女重叠...

与此同时,药王谷地底密室。

走火入魔的药王突然睁开双眼,瞳孔中魔纹流转。他机械地转动机关,露出墙后密密麻麻的冰棺——每具棺中都封存着与苏清雪容貌相似的少女!

“终于等到雷龙血脉觉醒...“沙哑的笑声在密室回荡,“不枉老夫耗费百年培育这些容器。“

冰棺表面浮现血色阵图,所有少女的心口同时亮起青鸾纹印。而远在千里之外的苏清雪,也在梦中皱起眉头,眼角滑落一滴冰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