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赵江山的自白 （两更合一）

大年初一。

不上工。

今天基本上是不干活，也不用去串门，想要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好日子，一年到头，也就是这么一天，比较悠闲的小日子了。

早上，守岁的几兄弟睡到大中午。

中午吃完饭。

大家商量一下，反正没什么事情做，那就去爷爷家走一圈，去大伯二伯家拜拜年，这大年初一不去别人家串门，但是去自己爷爷家串门，那是正常的事情。

赵江山夫妻暂时还有忌惮，一家人之间始终不太敢走动，而且即使没这方面的顾虑，这关系将近崩了十年了，想要破冰，也不是一时三刻的事情。

但是他们小辈就没这个担心。

下午，提着礼物，四兄弟，有媳妇的带自己的媳妇，有孩子的带上孩子，连带上赵小六，风风火火，高高兴兴的去了爷爷家。

这家里面只剩下赵江山夫妻两个了。

“晚上爷爷肯定留我们吃饭了，你们自己解决，不用管我们了！”赵东阳临走还崩了一句话。

赵江山差点一个大扫帚丢过去了。

“这大年初一的，咋绷着脸啊！”

陆惋兮看着大槐树下坐着，目光看着少有显得轻松的赵江山，问了起来了。

“你看你几个儿子，今天去老头子家，保证去告我的黑状，前两天四队结算工分的时候，我去了四队看看，刚好和我妈撞上，老太太平时可温柔了，我和老头子打对台那次都没骂过我，这次，二话不说，就上来骂我，说我暴力，说我对她孙子不好，还警告我，再敢揍她孙子，她就上公社告我去了！”

赵江山很郁闷啊。

这个老太太隔辈亲表现的淋漓尽致，孙子状告自己两句，她要跑去公社告自己儿子，这算什么事情啊。

“哈哈哈！”

陆惋兮大笑了起来：“你活该，让你教育儿子的时候，轻一点，你不是打就是骂，小的反抗不过你，还不能找人告状去啊！”

“哼！”

赵江山自己生闷气：“现在这几个兔崽子都上天了，我还不揍，他们都要骑到我脑袋上去了！”

陆惋兮翻白眼，反而觉得这是好事，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你今天咋这么的高兴啊？”赵江山感觉媳妇大半天下来，笑容就没停过，这可很少见：“你这一天下来了，笑容都没停过，有啥好事情啊？”

陆惋兮是一个多愁伤感的人。

自己踩死了一只蚂蚁。

都能伤感小半天。

日子过得顺心不顺心，脸上的笑容都很少，有时候自己家过的顺了，又想到了别家的糟心事，一整天都会从容满脸的。

“哼，我不告诉你！”

陆惋兮哼着小曲调。

“说来听听吗，我也高兴高兴，省的一大早，让你儿子气的半死！”赵江山求知欲没这么强烈，但是喜欢逗一逗媳妇，看到媳妇脸上的笑容多了点，都能感觉自己也高兴很多。

“他们圆房了！”陆惋兮凑在赵江山的耳边，小声的说道，还指了指赵东阳的房间。

“你咋知道？”

赵江山骇然：“你还去听墙角了？”

“滚！”陆惋兮没好气的说道：“阿拉是这样的人吗！”

她悄咪咪的说道：“咱们这小儿媳妇，昨天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的，今天吃早饭的时候，扭扭捏捏那劲头，就已经不是了，就咱儿子那衰样，笑的看不到眼睛了，他们还不是圆房了。”

“没用的家伙！”

赵江山鄙视的说道：“结婚都已经大半年了，美人怀抱，同床共枕，居然还忍得住，媳妇还是黄花大闺女，丢脸啊，早知道，我就锤死他了！”

“这叫随根，这还不是跟谁学的！”

陆惋兮冷笑：“我结婚一年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那哪能一样的，我们是战场上火线成亲的，战场那个环境，能一样吗！”赵江山回想过去：“谁能想到我去战场上拼命的，结果带回来一个媳妇。”

“也就是老娘瞎了眼，看上你了！”

陆惋兮撇撇嘴，然后又八卦的说道：“不过你这儿子，以后肯定是一个耙耳朵，我之前给他收拾房间的时候，那箱子里面的被褥，黏上土的，他肯定睡地板，所以我一直担心这两个结婚走个形势的，现在倒是放心多了，初夏这闺女，啥都好，就是傲气了点，咱儿子，能受着，或许也能过得不错，要是两个都是炮仗性子，那肯定过不去的……”

她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之前说咱们儿子和那小寡妇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的，是不是真有事情啊，你可盯紧点，不要让他行差踏错啊……”

“不好说！”

赵江山托起下巴，悠然悠哉的说道：“传的有眼睛有鼻子，但是咱儿子那样子，也不像这样的人，所以我是不相信的，但是吧，后来这王八蛋又背着我，和余文涛串谋，把那小寡妇给推上了大队出纳的位置了，要说他们没交情，那肯定不对，可这个交情到什么地步，也不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有事没事，他继续凑上去，这大队闲言碎语，都能压死他的，这事情，你还是和他交流一下！”

“你咋不和他交流啊？”

“我怕我去说了，直接和他打起来，你知道你儿子现在多嚣张吗，在大队部的会议上，都敢直接和我拍桌子了，他不是我儿子，我就直接锤死他了，还真以为把向大炮给拉拢了，就敢和我拍桌子，他老几啊，老子想要弄他，分分钟的事情！”

赵江山嚣张的说道。

“这叫有什么老子，就有什么儿子！”陆惋兮捂嘴偷笑：“你当初在战场上，爆炸起来了，直接和你们团的龙团长打架的事情，不也是让指挥部都头疼吗！”

“那环境不一样，那是战场，我是前线，他是指挥部，我必须要把前线的情形和他掰扯清楚，他非要着急上火，我还不揍他啊！”赵江山冷笑的说道：“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人家师长都嘉奖我了。”

“那你还记得嘉奖的时候说什么吗？”

“勇气可嘉，下次注意方式方法！”

赵江山低下头。

“哼!”陆惋兮讽刺的说道：“要不是龙团待你如同亲兄弟一样，直接去指挥部告你一状的话，你不死也残，殴打上官，去哪里都是死。”

“老龙是好人，只是……”赵江山的情绪有些低落了：“我活着回来了，他没有，可惜了！”

那个绞肉机的战场，活着回来的，是少数，长眠在那里了的，才是常态，他从排长到副连，再到连长，就用了三小时，三小时，就拼光了他们全连百分之七十的人了。

“不都说过了，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了，咱们活下来的人，得好好活着，把他们的那一份，都活下来了，现在日子越来越好了，我们当初在战场上拼死拼活，想要的一个新时代，也渐渐的成为了现实，这是好日子，不能伤心的！”

陆惋兮握着赵江山的手，抚慰的说道。

她当初是用了好几年，才让赵江山摆脱那战场残留下来的残存者综合征，谁能想到这人高马大的赵江山，在刚刚回来的到时候，差点就把自己淹死在嘉陵江里面去了。

“放心，我没事，我还没有让向阳大队的社员过上好日子，怎么可能有事情呢！”赵江山笑了笑，然后轻声的说道：“说老实话，赵小七就算是想要去燕京，我都不打算让他去了！”

“为什么？”

陆惋兮皱眉。

“这些年，我也很努力，我带着全大队的社员们，兢兢业业搞生产，开垦水田，凿穿灌溉渠，还把古栈道给开凿出去，我自认为已经尽最大的努力了，可事实上，我们向阳大队，还是吃不饱饭，年年吃返销粮，一到年底计算工分，个个都垂头丧气的……”

赵江山叹气：“我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就好像这就是一个战场，我们团结一心，想要攻克阵地，明明阵地就在这里，明明我们已经很拼命了，明明我们已经克服了所有火力障碍，可最后就是迈不过去，后来我倒是想明白了，路线不对，即使阵地在眼前，也爬不过去，而我们生产的方法方式不对，那么大家拼死拼活干，也干不出好日子来！”

“我不想认老！”

他的声音略显低沉：“可莫名其妙的，还是感觉自己老了，好像自己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特别难受！”

“你那儿子，没心没肺的，可他做的事情倒是给我当头一棒，这养猪的事情，看似简单，可需要胆魄，还要有实力，而且要敢作敢当，他读书多，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有时候多读点书，倒是没错的，虽然我也不是很懂，他那个什么科学养殖，什么数据论，但是事实上，他的确做的很好，不说五个月养出了一百五十斤以上的猪，就说他养五十头猪，养活四十九头，在县里面，都是一个奇迹……”

“这小子心思多，不仅仅在养猪上面，他那个针对向阳大队发展的什么一揽子的计划，看似天马行空的，但是如果真能做到，咱们向阳大队，说不定真能过上渝都人民都过不上的好日子！”

“他想试一试，我虽然不是很认可，其实我也想要试一试，终归是打虎亲弟兄，上阵父子兵啊！”

要是别人，赵江山不管怎么想的，才不会吐口半句话，在自己媳妇面前，有一句说一句，没什么需要隐瞒的，他这辈子，对谁都藏了三份心思，唯独对自己媳妇，那是坦坦荡荡。

有一句说一句。

当然，藏私房钱还是要的。

男人难。

要兼顾家庭的男人，更难了。

老婆孩子。

父母兄弟。

都是亲人啊。

“你欣赏他，还天天打击他！”陆惋兮看着自己男人那四四方方的大脸，忍不住吐槽起来了。

“他心思是好的，就是太年轻了，做事情毛毛躁躁的，肆意张狂，根本不懂世事险恶，这世界谁没有自己的独特的心思，要说发展向阳，向阳各个生产队能有一百分心思，但是他们敢说吗！”

赵江山冷笑：“大家都不敢折腾，偏偏他就敢挑头，事情如果做好了，大家自然服他，但是事情要是出了岔子，大家一涌而上，他这辈子就算是毁掉了，人心这东西，哪里经得住考验啊。”

他不是不认同儿子的心思。

是害怕。

自己经历过的事情，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再经历一次而已，最好能拔苗助长的让他成长起来。

“他想做事情可以，但是要有能力，还要镇得住才行，如果连向阳大队的社员都镇不住，他就不要搞风搞雨了，自己收拾包袱，去燕京当他的上门女婿去！”

“我赵江山敢拍着胸膛说道，就算是我们付出了劳动力，可大水泊的二百亩梯田最终是开垦失败了，这向阳大队的社员，也会和我共同承担这个结果，他赵东阳敢说他要是养猪失败了，这大队的社员会和他一起承担着贷款吗？”

“他年轻，气盛，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总觉得事情做好就行了，他忘记了，失败才是常态，学不会失败，他就算做的再成功，那么早晚也会倒下去！”

赵江山这经验是对的，但是他不知道，他儿子的经验可比他要深沉多的。

“可东阳如果不去燕京，那么这样下去的话，他们夫妻两个难道要一直分居吗，新婚夫妻啊，隔着千里之遥，不出问题也会出点问题！”

陆惋兮没这么多大道理，就念叨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大儿子二儿子不用她来操心，老三铁饭碗，人正，相貌堂堂，也不怕找不到媳妇，老四老五都嫁的还算是不错，老六虽然心思多点，但是也好搞定的，唯独这赵小七，从小事多，有时候伤透脑筋啊。

“我也在担心这个问题啊！”

赵江山苦笑：“我之前去公社的时候，遇上了县里面的领导，聊了两句，现在的大学生，和以前那些大学生不一样了，恢复高考之后，大学生的地位很高了，现在哪一个大队出个大学生什么的，公社都会口头嘉奖一下，还会鼓励学生高考，初夏考上燕大，而且不是以知青的名义考上的，而是以向阳大队的社员媳妇的名义考上去的，县里面都嘉奖了我们向阳大队，这次嘉奖，可不是口头嘉奖，而是真正的动真格的，亲自拨款了，要重修我们向阳大队的小学，发展我们向阳的教育……”

“拨款教育，就因为初夏考上的燕大？”陆惋兮有些诧异。

“没错！”

赵江山说道：“大学生含金量不一样了，到哪里都是香饽饽，毕业之后，出来工作就是干部，我还问了一下，就好像燕大毕业的，人家领导说了，就算是不留在燕京，不留在大城市，回到东关，那起步都是公社主任了！”

“我的乖乖，要是这样算的话，你这干了一辈子，还不如人家读个大学！”陆惋兮感概：“想当初，我也是大学生，虽然就读了一年，可名正言顺的医科大学生，怎么就选择嫁给你这个文盲了呢！”

“我有读书了，小时候上私塾，军中也参加了扫盲班的！”

“哼，当初不是学不进去，军中文化课内部考试考了一个倒数第一，人家师长都打算推荐你去读军校了！”陆惋兮白了他一眼。

“那是意外！”赵江山讪讪的说道：“别说我了，东勇不也是学不进去吗，上军校哪有这么简单的，能读书的，那就直接考进去了，还用这么麻烦！”

“要说咱们赵家，当初也算是星城的书香门第，不说追溯几百年前的事情，就算是这清朝，那也是出了好些举人秀才了，还有当年官居星城知府的！”

陆惋兮好奇：“我们陆家在沪都虽然算不上什么书香门第，可从我太爷爷那辈算下来，也都是读书人，怎么我们强强结合，还出不了一个读书人呢！”

赵家可不简单。

追上去。

能算到花园赵这一脉。

在星城定居，是因为当年祖上当了星城知府，还在任内定居的，后来就形成了乡绅豪族了，多年顺风顺水，积累深厚，说一声赵半城，还真没夸大其词的。

陆家也不是小门小户，做生意那是民国之后事情，以前也是读书传承的。

结果现在。

两人的基因并没有得到的呈现啊。

说到读书。

都拉胯。

“我哪知道啊！”赵江山耸耸肩：“反正我大哥二哥也读不了书，那时候日子还蛮好过的，我老汉是给他们请的专职的私塾老师教的，也没见读出什么来！”

“一丘之貉！”

“现在是说大学生！”赵江山回归正题：“你小儿媳妇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大学生，你觉得大学生毕业之后，能回到大山里面来吗？”

“我相信初夏的！”陆惋兮叹气的说道：“再说了，人家小两口的事情，你我说的不算了，你是觉得初夏听你的，还是觉得赵东阳那狗东西能听你话啊！”

“还不是你教的，慈母多败儿！”

赵江山讽刺了一句。

“我还教了老大老二呢，你咋不说慈母多败儿啊！”陆惋兮冷笑：“我告诉你，老大老二就是太听你的话了，你说什么就什么，我看啊，压抑太久了，早晚爆发，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哼！”

赵江山自信的说道：“赵小七这逆子我是管不了，老大老二我还管不了，他们还想上天不成。”

“呵呵！”

陆惋兮觉得，这狗男人早晚栽跟斗，和儿子斗，以前是没有人牵头，现在赵小七站出来了，方东宝许东升还能乖乖听话，想都不要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