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黑水河(月底求月票)
- 从书法开始,肝成儒道圣人
- 三河豆丝
- 3280字
- 2025-01-30 19:59:01
“吴有德?”
“码头鱼市上的老吴?”
“想来就是此人。”
“说起来,吴有德吴兄,是不是整日在黑水河上捕鱼,甚少上岸,即便晚间也总是宿在自己渔舟上的那位?”
“不是他还能有谁?”
“这老吴,前段时日,寻了不知多少位读书人,给他妹妹说亲......”
“没曾想,最后竟是许兄的天赐良缘?”
“......”
须臾间。
讲堂内,议论纷纷。
“许兄。”
等候片刻,随着书院弟子间的交谈之声渐熄,沈言沉吟着开口:
“能否同我等说说,你为何,突然要与那位吴有德吴兄的妹妹成亲?
“难道是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不、不是。”
对面这个问题,年仅十七岁的许瑞,此刻那张斯文秀气的面孔,竟忽然涨得通红:
“在下父母早已仙逝,家中虽有余财,却只有我一人,父母之命无从谈起。”
“鱼市的吴家,似乎也没有亲近长辈在世......”
沈言细细回忆了片刻:
“莫非是那位吴有德吴兄,和许兄言语颇为相得,三五日间便交情极好,以至于互相约为婚姻?”
“也、也非如此。”
许瑞的脸更红了几分:
“其实,这件事情,倒还是要谢谢诸位。”
“此话怎讲?”
“咳咳咳......”
面红耳赤的年轻人,目光躲闪一时:
“诸位同窗可还记得,昨日晚间,我等在酒楼共饮?”
“这如何能忘。”
高明扬笑笑:
“你许兄接连喝了十几杯,却依旧眼神清明,不见丝毫醉态。”
“君亮兄说错了。”
许瑞拱了拱手:
“小弟虽然面上不显,其实也是喝醉了的。
“酒后糊涂,脚步踉跄,一个不留神,就失足跌到黑水河里去了。”
“啊?”
几声惊呼次第响起:
“许兄没事吧?”
“是否安然无恙?”
“你们糊涂了不是,许兄好端端在大家眼前坐着,自然不会有恙。”
“诸位同窗说的是。”
少年许瑞点了点头:
“昨夜便是吴有德吴兄,在河中救了小弟的性命。
“只不过天黑浪急,再加上小弟又喝醉了酒,吴兄也是别无他法,只能让我在他家的渔舟上暂歇一宿。”
“吴家那条渔船......”
此时有人插了一句:
“我记得,也并不大,还是他家兄妹二人一起住着的吧?”
“然、然也。”
许瑞吞吞吐吐道:
“那位小莲妹子,为人......为人是极温柔聪慧的,容貌也确实甚美,小弟,这个,酒后失德......”
“啊?”
“许兄你!”
“诸位同窗切莫误会!”
眼见一时纷乱,许瑞急忙摆手,惶惶然中,脚尖踢到了桌案上,疼得他满头大汗,却仍是奋力解释道:
“事已至此,我许瑞,是绝不会辜负那位吴家姑娘的。
“况且,吴有德吴兄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并未为难小弟。
“总而言之,在下的婚约已然定下,只等府试过后,便要请媒人,下聘礼。届时,成婚当日,还要请诸位同窗,来小弟家中一聚。”
“此事好说。”
天性诙谐,尤其喜好热闹的高明扬,顿时点了点头:
“你我大家都去就是。”
“说的不错。”
“同去!”
“还没来得及向许兄道喜......”
这一天。
是大盛朝,成皇十六年的四月初十。
少年许瑞与龙场书院的众多同砚好友,约定下婚礼一事。
四月十二。
许瑞失踪了。
......
四月十五。
黑水河上,八百里,风尚凛冽,雾初散。
清晨。
一艘刷洗得干干净净的乌篷船,飘荡在浩渺大河中。
沈言将手中一卷《孟子》,迎着朝阳,不疾不徐地翻过一页。
清澈如镜的河面上,映出一道身材匀称的少年身影。
他的神情极专注。
半晌,沈言微微转头:
“张捕头,今日有什么发现?”
“回公子,还是一无所获。”
小舟上,三十来岁年纪,矮胖身材,满脸络腮胡子的龙场县张捕头,此刻正撑着船橹。
其人吹了几声口哨,随即侧耳,听了从不远处那另外两艘拖网打捞的小船上,传来的回应哨声片刻。
紧接着,这位经验丰富的本县捕头苦笑一声:
“沈公子,咱老张有一说一。
“这黑水河太大,水流有多急不说,河面还宽,这么打捞下去,跟大海捞针比也没多大区别。
“况且......”
他犹豫了一阵子:
“说句不中听的话,公子您那位同学,要是真出了事,被人丢进河里,尸首也早就让河中鱼虾给啃没了......”
“无妨。”
沈言只轻轻摇头:
“尽人事,听天命就好。”
“哎!”
张捕头连忙答应:
“沈公子,您心中有数就行。”
乌篷船静静漂浮在水面。
小舟上,少年的眼睛微眯。
许瑞,已经失踪了三天。
其人生死未卜,或许已经遇害。
而在龙场书院的众位弟子皆四处奔走,县衙中的三班六房、各种衙役,也纷纷有所行动时。
身为许瑞在书院中的一位好友,更兼本县近日以来,大小公务处理分明的新进师爷,此时此刻,他沈公子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从对方家里的老仆口中,沈言得知:
许瑞失踪前,最后一次外出时,自称要去黑水河畔散心。
随后,这位许家公子便一去不返!
也正因如此。
四月十二到四月十五日。
三天时间里。
沈言领着龙场县张捕头,以及另外几位水性谙熟的衙役,整日在黑水河波涛浩渺的河面上拖网捕捞。
稍有发现,还要进到水中,搜寻蛛丝马迹!
只不过。
和本县三班六房的几位差官看法一致——这种听天由命式的搜索,少年本就觉得,不可能有太大收获。
乌篷船上,沈言半眯着眼睛。
他就没寄希望于从河中捞到线索。
或者说。
沈言此番泛舟于河面,从最开始,就是在寻找那位常年漂泊在水上、行踪不定、近几日更是像人间蒸发了一般的吴有德!
许瑞失踪,绝大概率与此人有关!
正午时分。
放下手中这一卷《孟子》,目光中的清气也就势收敛。
不大的乌篷船上,此刻正架着六七根竹木钓竿,看着水面上浮漂微动,沈言信手轻提——
淦,空军了。
他摇下头,随意地把鱼竿丢在一边。
又不是个真的钓鱼佬,无所谓了。
在小舟中取了两把稻米,淘洗干净,又切下十几片咸肉。
吃过午饭。
劳碌了大半日的张捕头自去船篷中歇息,不多时,便有如雷鼾声,在水面上响起。
沈言盘坐在船头,同样闭目小憩。
小舟轻摇,水面生波。
未几。
空气中,飘来略带一丝鱼腥气的风,送来了一男一女,些许人声。
湖面上荡过来另外一艘渔船。
睁开眼。
对面船上,黑面庞、三十岁许的打鱼人冲他拱了拱手。
一上来,便是连声大笑:
“沈小......沈公子,咱们许久不见了啊!”
少年的目光微亮。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找了这么多日,却不想,此刻你老吴,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吴有德!
“见过吴兄。”沈言笑笑。
即便心中生疑,却丝毫不曾显露在面上。
少年的言语依旧温和,眉宇间言笑晏晏。
吴有德轻笑着点点头:
“沈公子真是好兴致啊,这是来水面上泛舟,游河的?”
“吴兄说的是。”
沈言略微颔首。
简单客套了几句,对面船上,那位读过几年书的渔家子,吴有德,却是眼珠转动:
“说起来,鄙人在河中多日,请问沈公子,县城里,最近是否发生过什么大事?”
“无事。”
沈言摇了摇头:
“城中一切安好,于我等童生而言,也不过是府试将近而已......”
“啧,啧。”
吴有德听着,不免连连点头。
可随即,其人面色转换之间,却是呵呵一笑:
“还没有恭喜沈公子高中童生。
“不过呢,公子既已经有了功名,那请恕鄙人冒昧,总想着旧事重提。
“沈公子可有成婚之意?所谓成家立业......”
“吴兄且住。”
沈言适时出言:
“你说的莫非......?”
笑意炽热几分的同时,点点头,吴有德向身旁示意:
“正是我家妹子,小莲。
“实不相瞒,大兄,我家妹子原本定下过一份婚约,可那人命薄,生了一场急病,去了。公子明见,我们兄妹都极仰慕读书人的才华,事到如今,若能嫁给公子为妾,小妹她也是极高兴的。”
他身旁,眉眼弯弯,容貌算得上清秀的女子赶紧施礼:
“见过沈大哥。”
“也见过小莲姑娘。”
沈言微微颔首:
“怎么会死了丈夫啊?”
吴家兄妹表情顿时僵硬。
“是小莲福薄,命不好.......”说着,女子流露出一个哀哀怨怨的表情。
“公子天纵之才,自然是长命百岁的......”
吴有德跟着打了个圆场。
“那......成吧。”
沈言的目光,忽然变得幽邃,尤其在吴小莲身上,停留了许久。
“公子果然通情达理!”
吴有德拍了拍大腿:
“赶明日,挑个好日子,咱们兄妹请来吴家坪乡亲父老,再邀遍河中有交情的打鱼人,一起来给公子贺喜!”
“好事啊,是该贺喜。”
目光敛去,沈言的眉目舒展开:
“该是我去拜访。”
......
两艘小船,在河水中相背而去,渐行渐远。
渔船上。
吴小莲压低了声音埋怨:
“哥,这些年,你让我嫁那些官人、员外,图他们钱财,也就罢了,那姓沈的......”
“你懂什么。这小子可不得了,在读书人中大有名气的很。今日即便碰上了,我本不过是随口一问,可你看看……
“呵,小妹,任他再怎么心高气傲,一见了你,还不是眼睛都看直了,你且哄他几日。”
......
乌篷船上,沈言耳朵微动。
迎着被惊醒的张捕头,其人错愕的目光,他将那柄从赵府管事王有成手中得来,尺许长、尤为锋利的匕首握在手上。
刀身两面映照在阳光下,闪烁点点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