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猝死(下)

药医不死病。

再正确的施救,也不可能挽回一个死人的性命。

折腾许久,最终李云博的身体还是一点点变凉、僵硬。

赶到场的郎中见参汤都已灌不进肚,脸色凝重的朝张贵摇了摇头,

“将军见谅,李宰承怕是已经驾鹤西归,往生极乐了。”

张贵虽然内心像是压抑的火山般翻腾,却没有丧失理智。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面沉似水的问道:

“那请问先生,李大人的死因是什么?”

“我才疏学浅,来时李宰承就已经没了脉象,因此死因难断。”

郎中艰难的答道。

张贵不再多说,挥手招来几名轮值的亲兵,把李云博抬去了最近的军营。

命人快马加鞭去牧象川李家送信。

并在当晚悄悄把租的炼金船瞬移还回了,文明先锋城的码头。

转眼两天过去了。

去送信的一队兵丁返回了芝海镇。

说噩耗传至牧象川李家主宅后,被好吃好喝的招待了一顿。

又封了足足一百两的报丧钱,可能管事的人却一个不见。

问就是三个字,“知道了”。

最后送信的兵丁感觉七月酷热的天气,死人即便用硝冰镇着,过两三天也会发臭、腐败。

怕背黑锅,只能独自返回了芝海镇。

军营充当的灵堂里。

李云博身穿五品官服,躺在上好的柏木棺材中。

棺材外堆着厚厚的冰块。

棺材头里一张盈丈供桌,中间三尺排位上写着:

‘明宋朝龙虎将军幕府帐下正五品宰承李公云博神位’。

牌位左右竖着能燃烧数日的白色巨蜡,闪着豆大的火光。

供桌一侧的麻席上,张贵盘膝而坐

手边摆着一个直径五尺的铜盆。

盆里纸灰飞绕。

看到送信的队率灰头土脸的回来,身后没跟着带白孝的李家人,他心中已是有数。

没等禀告就声音微微沙哑的道:

“行了,辛苦你们了,下去休息了。”

队率微微一愣,知道将军看穿了李宰承族人的薄情冷漠,心里不由更加愤愤不平。

从怀里掏出了李家给的报丧银子,

“将军,这是牧象川李家给我们的辛苦钱,我们全都不愿要。

您没来咱们芝海前,全寨人的吃喝拉撒全靠李大人操心。

也不知欠下他多少的恩情。

就拿我来说,当年老娘死的时候,全靠他老人家才体体面面的发送了。

还有我儿子当年在山脚下砍柴,被毒蛇咬了。

也是他老人家给的丹药才活了下来。

所以个我愿意给李宰承披麻戴孝。

我们镇子里的不少老人也都乐意。

请将军成全。”

张贵掐起半刀纸钱,借着铜盆里余火引燃,幽幽说道:

“积善之人必有余庆。

李翁是我见过最厚道的长者,有此福报理所应当。

只是不可勉强。

先生觉得呢?”

话音落地,一位身穿深色素袍的青年人,走进了灵堂。

“龙虎真好本事。

我自认为移形换位之法臻至妙境,却还是没逃过您的耳目。”

张贵淡淡一笑,心中想到:

“你只要不是金银以外的无机物,入侵我的‘国土’,就是秃子头上的跳蚤,一目了然。”

但他嘴上没有做声,等待着青年人主动交代自己的来历。

果然,在神色凝重的向李云博的灵位叩首再三后,青年人起身朝张贵拱手一拜,

“云博叔爷是我祖父虽然出了五服,但鼻祖同支的族兄弟。

所以我得知噩耗后前来发送。”

祖父跟孙子隔着两辈,在往上的鼻祖隔了九代,还得再往上找补才有血缘。

这亲戚都远的没有边了。

张贵不由哑然失笑道:

“此时此刻有大人物在芝海镇中潜渊,所以你们牧象川李家不愿意来沾包,我是理解的。

可要不就不来,怎么还,啊,阁下莫非是族中年轻一代的魁首人物?”

“称不上魁首。”青年人客气的说道。

“这样的语气,那就是了。”张贵起身还了一礼,“公子的名讳是?”

“我只是宰承叔爷的族孙而已。”

青年没有报出自己的姓名,从衣袖中取出了全套的孝服,从容穿在了身上,“来此只为发送先人。”

“介子藏于须弥。

我活这么大,从卖虾酱的小子混到正四品开幕龙虎将军。

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储物袋’。

牧象川李家难怪能一直压着平阳张家一头,底蕴很牛啊。”

青年一愣,拢了拢衣袖,轻声纠正道:

“此乃‘十纳袖’也。”

与此同时,在芝海镇衙门也就是‘钦命东粤海巡狩行在’后院。

珍王坐在张贵最爱的凉亭里。

望着眼前由黑白两色阴风构成的画面,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等到黑白风屏变成发丧的情景,他随手破了法术。

烦躁的说道:

“本来想着杀一只老鸡吓两只猴子,还能把芝海幕府宰承的位置空出来,可谓一举三得。

现在看来两只猴子吓是吓着了,但恨比怕大,还不如您出手,哎,别动怒啊大舅。

我就这么一说,天底下哪有真靠杀自家臣子登基的皇子。

放心只要那龙虎将军跟牧象川李家不投靠其他兄弟。

我是不会去动他们的。”

坐在珍王对面的干瘦中年人闻言这才息了怒色,起身要走。急忙问道:

“大舅,您当着我的面就别神神叨叨的了。

直接说下一步该怎么进行不成吗?”

中年人竖起两根手指,然后先曲起一根,

“一,从你出京那时起我就不是你的舅父,而是‘行在’的幕僚阴先生。

二,假如‘夺嫡’之路需要走遥遥千里才能完成。

那么现在就是刚出发而已。

靠我一人之力,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

你必须学会用人之道,集结众力才能成功。

否则就算送你坐上了那位子,也是害你。

更何况那位和我同样点出芝海镇的小子,年纪虽青却绝非俗品。

不能用之以国士实在可惜。”

说完中年人弯曲下自己的第二根手指,转身扬长而去。

珍王望着舅父远去的背影,抓了抓头发,高声喊道:

“小言子、小言子,听到我舅,阴先生的指点了吗。

你去把国子监几位先生都叫来,商量好明天该做什么,再睡。”

“是。”

一个面容姣好若佳人的少年太监,不知道从那里飘了出来。

在珍王身后应命,又不知道飘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