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池边,摄上来的转运蛊虫已是毫无生机。
释妄然抬掌削掉冰块,佛光牵引,虫尸之中道道血气被牵引而出,化作指环缠绕在指上。
“李道兄,女尼所用术法应是蛊术,这蛊虫尸中的血气与香客勾连,似有猫腻。”
这也是李元化的猜测,他取出此前送子水中的蛊虫:“你或可瞧瞧此虫。”
仔细探查送子蛊虫后,释妄然微微点头:“想来是送子庵主令香客服下送子水,转运子虫才得以进入妇人体内,结成转运珠,再用这母虫血气寻踪定位。”
两人所想相差无几,养鬼婴之事的门道既已弄清,李元化便取出除魔纳贤书,记了相应卷宗。
“我已得血气,想来可寻到鬼婴,这便回返江陵,不知李道兄有什么打算?”释妄然问道。
“北去襄阳。”
“看来如此便要分别,小僧有一物相送,还请李道兄收下。”
释妄然从腰间取出一颗朴素佛珠递给李元化。
抚摸着佛珠,李元化感受到内里透来浩瀚佛力,不禁惊疑道:“这是?”
“此为小僧的护身佛珠,当中蕴含一道封印佛印,李道兄若遇危难,只需捏碎便稍可护持。”
“这……是否太过珍贵。”李元化心惊,释妄然竟将护身之物相赠。
对此,释妄然却很是洒脱笑道:“佛珠不过外物,李道兄此前能对小僧施以慈悲,便足以令我铭记在心,不必介怀。”
他说完,便单手合十行了一礼,准备离去。
而燕家爷孙和李元化商量一番,觉得作妖者已死,江陵城中安全不少,于是也决定跟释妄然一同回去。
待三人离去,李元化对周围吓得瘫软的香客挥挥手:“众位也离去吧,有子无子,一切自有命数,切记莫再被蛊惑。”
香客们给他磕了几个头,急匆匆离去,不久之后便见送子庵腾起了熊熊大火。
……
三日后,送子庵被李元化付之一炬后,已彻底成了废墟。
服装怪异的男人站在原先阁楼处,不可置信望着成片焦木:“不过才三日,怎会如此……”
远近闻名的送子庵竟突然成了瓦砾,他百思不得其解。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男人已找遍庵内也没有看到尼姑们的身影,实在不知发生何事。
他走到观音池前之时,送子庵主死前吐血的地方缓缓蠕动起来。
干涸的血迹之中,一条细小的蛊虫钻出,发出送子庵主的声音:“你来晚了……”
男人认出乃是送子庵主用心头血养的血蛊虫,脸色大变自语呢喃:“大师曾言,此蛊非到山穷水尽时不可用,看来云泥前辈当真死了。”
“回去告诉师兄,定要为我报仇!”
血蛊虫交待完事情经过,便彻底化作粉末消散,男子也不敢耽搁,匆匆离去。
……
李元化离了送子庵后,便一路向北,不紧不慢的朝襄阳而去。
这日,他盘坐在大树枝干之上,结束了感悟。
他已将送子庵主的道果捏碎,得了一门名叫《苗蛊之术》的术法。
楚地自古巫风盛行,苗蛊之术便是楚巫以虫通灵的手段,当中记载了五种颇为厉害的蛊。
转运蛊、金蝉蛊、情丝蛊、尸蛊、血蛊。
前两蛊李元化已见送子庵主用过,转运蛊可嫁接各类气息,蛊的好坏与用途,由气息决定。
而金蝉蛊则是在宿主体内养金蝉蛊虫卵,待需用之时,将之唤醒,便可蚕食血肉化尸蛾而出。
回忆起那些尼姑死后的惨状,李元化也不禁感叹金蝉蛊阴邪。
至于剩下的三蛊,他粗略的扫视一番,觉得还是要亲自尝试一番,才知是否当真有妙用。
而欲用此术,需先养蛊。
李元化根据术法指引所说,得知需要寻到有灵性的蛊虫,加以喂养照料,才可役使。
“不知这蛊虫要去何处寻……”
这般之物,恐是难寻,也唯有四处打听一番了,李元化于是跳下大树,朝前转悠而去。
行了一段距离,他便看到了“襄州”的界碑,有不少人影聚集在旁,隐约传来闹哄哄的骂声。
“你这癫子,连姚大师吃的贡品都敢偷,不怕遭报应啊!”
“就是,难怪你这么疯疯癫癫,肯定是做多了亏心事!”
李元化走近,见界碑后的神龛旁,一名蓬头垢面的老癫子正趴在地上,死死抱住怀里的馒头,旁边是被打翻的贡碗。
几名头戴银冠,身着盘瓠图腾长袍的人对其拳打脚踢,拼命去抢他怀中馒头。
“神仙能吃,我为何不能吃!”老癫子大吼嚷嚷着,拨开乱发,露出腌攒枯脸猛然朝周围人凑去。
众人生怕沾染上污秽,吓得大叫朝后仰去。
老癫子趁势起身,躲到李元化身后,啃了口馒头吐在地上,拍腿狂笑道:“嘿嘿,打不着,你们打不着,馒头给狗吃了!”
他这疯癫加之贱兮兮的样子,顿时引得众人大怒,举着拳头猛冲过来。
老癫子被揍得吐血不止,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连带李元化都被殃及池鱼,挨了几拳。
“哼。”
李元化冷哼一声,抬掌间,暗中运起法力,呼风之术唤来清风微卷,顿时将殴打的众人通通拂开。
众人着实吓得不轻,疑神疑鬼嚷嚷着:“姚大师降罪了,定是姚大师降罪了!”
他们诚惶诚恐在神龛前磕了头,纷纷仓皇逃走。
如此恐慌,加之他们所唤之名,李元化在送子庵中也有所闻,不禁好奇审视起神龛。
神龛中的男人同逃离众人服饰相同,头戴雉羽,脖挂兽骨项圈,握持铜铃,透出股蛮荒韵味。
“这便是姚大师……”
能够被供在神龛之中,想来颇有名气,李元化不禁怀疑是否又是山精鬼魅之流,假借神祇修炼。
他正思索间,身后突然传来老癫子的幽幽之声。
“你修佛么。”
不知何时,老癫子已爬起,正直勾勾打量着他,一双泛黄的眼球中浮现清明,似是清醒了过来。
李元化诧异,他倒是命硬,这都没被打死。
对于奇怪的发问,李元化虽不解其意,还是随口回道:“我乃道士,自是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