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将覆斗

天柱山之巅,云雾缭绕,星川隐现于野,白鹤翩跹云间。

天柱绝顶,松涛翻涌。南华真人一袭鹤氅,云纹在月光轻抚下,忽明忽暗,宛如星河。

手指缓缓抚过龟甲裂纹,星图之中,赤紫双芒交织,恰似毒蛇交颈,散发着诡异的气息——荧惑妖星正以滴血之刃的姿态,悍然刺入心宿。紫微帝星表面,蒙着一层浑浊灰翳,失去往昔璀璨,二十八宿的轨迹皆乱。

“这次连箕宿都偏离了七寸三厘。”南华真人眉头紧锁,忧虑之色溢于言表,将青玉拂尘横在膝头,拂丝末端,沾着细碎星砂。

三日前,朱雀七宿推算,卦象显示洛阳将起大火,可此刻,翼轸二宿却诡异地交换了方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荧惑守心,紫微蒙尘……这人间,怕是躲不过刀兵之劫了。”南华真人长叹一声。青玉拂尘轻轻扫过星图,带起一串碎裂星辉,星辰哀鸣,亦是人间劫难之预兆。

“大厦将倾,生灵涂炭啊……”南华真人喃喃自语,满心悲悯与无奈。

山风裹挟着梨花,如雪般漫卷而来。左慈倒骑青牛,悠然踏月而至,牛角上酒葫芦叮咚作响,清脆之音,惊落一地月光。

“老友且饮!”左慈朗笑一声,竹筒如流星般抛出。刹那间,酒液在空中幻化成十二只翠羽雀,灵动非凡。领头朱喙白羽雀,径直扑向星图中荧惑所在之处。

南华真人广袖一挥,罡风乍起,雀鸟在触及火星投影前,瞬间碎成符纸残片。

一片碎纸上,隐约显出“董”字篆文,可还未等南华真人细看,便已随风消散,只留下无尽谜团。

“南华老头,你又在嘀咕啥呢,跟个小媳妇似的。抱怨有什么用,何不大展神威,平定乱世呢?”左慈笑着调侃。

“道友说笑了,如此逆天改命之事,我这道行即便加上几条命,也万万不够。”南华真人苦笑着摇头,神情满是无奈。

“沧海桑田,百来年弹指间,呵呵,修仙修仙,修到最后修个寂寞,这不行,那不行的,处处受限于世间。”左慈撇了撇嘴,话语中满是对修仙束缚的不满。

“道法自然,敬畏天地,约束自我,方为大道。”南华真人神色庄重。

左慈跃下牛背,腰间五色穗轻轻扫过观星台青砖。刹那间,砖缝里沉睡的星屑,发出微弱荧光。

“南华老儿总爱自寻烦恼。”左慈戏谑的声音还未落下,紫虚上人的木屐已碾碎松枝,发出清脆的声响。于吉竹杖点在青石上,脆响与松涛相互交织,形成奇妙共鸣。杖头悬挂的青铜铃铛,突然齐声震颤,发出尖锐声响——这是巴蜀妖气冲天征兆。

紫虚展开帛书,只见帛书之上,缓缓渗出暗金血渍,诡异而神秘。北斗七灯熄灭的卦象旁,浮现出龙形裂痕,触目惊心:“三日前昆仑墟镇龙柱断时,蜀中妖龙趁机挣断了两根地脉锁链。虽用九龙幡暂时镇住,但……”紫虚指尖缓缓抚过帛书某处,那里,正渗出细小的水珠,“西川气运已如墨池,连水镜都照不出分毫。”

左慈听了,突然将酒葫芦狠狠砸向星图,琼浆飞溅,化作白雾,迅速漫过紫微星区。雾气之中,隐约现出洛阳宫阙,小皇帝正把传国玉玺当作蹴鞠,肆意踢向宦官,荒诞场景,令人咋舌。“要我说,直接去揪着那小东西的耳朵……”左慈满脸怒容,大声说道。

“事不宜迟,开始动手吧,好久没窥探天机了。”南华真人神色凝重,目光中透着决然。

南华真人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伏望天恩,誓护苍生!祈星辰之力福佑世间!斗转星移,七星改命。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披星戴月,力启洪荒!”

于吉轻抚竹杖,神情专注:“道法玄机,变幻莫测。如真似幻,扑朔迷离。大道之行,为国为民。幻变迷踪,虽飞鸟亦难觅踪迹。幻化于阴阳,藏匿于乾坤。”

左慈双手快速结印,神色冷峻:“万物苍生,幻化由心。幻化无穷,生生不息。吐故纳新,师法天地。仙人之力,昭于世间。为仙之道,飘渺莫测。眼之所见,皆为幻象。”

紫虚将鹿角杖重重顿地,高声吟诵:“天地为卷,众生为墨,此法载风雨雷霆。道法自然,墨绘乾坤,法成而万物生。驰游兮九州之野,驰思兮天地之变。”

南华髻间玉簪突然迸裂,“啪”的一声脆响,若星辰破碎。发丝瞬间散落,在风中肆意飞舞。与此同时,二十八宿星图自行流转,散发出神秘光芒。

四人脚下,缓缓浮现出巨大八卦阵图,古朴而神秘。左慈袖中七道符咒,如灵动的游蛇,瞬间化作北斗阵眼;紫虚杖头龙纹吞吐地气,在空中交织成金色结界,光芒耀眼。

当预见未来金文开始蝶化之时,南华的白鹤突然齐声哀鸣,声音凄厉,划破夜空。

左慈朱砂符纸无火自燃,“呼”的一声,灰烬里浮现出官渡冲天火光,熊熊烈火,要将整个世界吞噬;紫虚的蛟龙泪珠,映出当阳桥头折断长剑,寒光闪烁,诉说着英雄末路;于吉竹简片片龟裂,“咔嚓”声中,碎屑拼出“白帝城托孤”谶语,充满无尽悲凉。

“追那赤蝶!”紫虚突然暴喝一声,声音中透着焦急。南华鹤群瞬间结阵冲霄,如利箭般射向赤蝶。然而,就在触及赤蝶翅尖“赤壁”二字时,整片夜空陡然化作火海,热浪滚滚,扑面而来。

天空中,突然聚集起了乌云,黑沉沉地压下来。雷声滚滚,仿若万鼓齐鸣;风起云涌,似猛兽奔腾。显然是天道察觉有人行逆天之法,雷劫将至。

当第一道天雷撕裂夜幕,于吉桃木剑在雷光中显现出奇异纹路——剑柄处显现“伯符”二字,忽明忽暗;剑身浮现出少年将军与少女在舒城栽种桃树虚影,画面温馨,却又带着一丝哀伤。

“接着!”紫虚将鹿角杖插入阵眼,杖身龙鳞片片剥落,化作屏障,抵御着天雷攻击。左慈水镜映出东海漩涡,某个虚影在惊涛中若隐若现。

当第六道天雷劈碎结界时,南华白鹤道袍化为飞灰,“噗”的一声,露出背后二十八道新旧交织的灼伤——最新那道还冒着青烟,形状恰如偏离轨迹的箕宿,触目惊心。

于吉突然折断桃木剑,“咔嚓”一声,百年修为化作青光,迅速注入裂缝。剑身残片在空中拼出“小霸王”三字,又迅速被雷火吞没,消失得干干净净。

最后一只金蝶停在南华指尖时,翅上“三分归晋”的谶语尚未显全,便在霹雳中焚作带着焦味青烟,消散于天地之间。

“天道若是至公,何惧凡人窥探?”左慈捏碎半片蝶翼,星屑落地,竟生出朵白梅,花瓣上带着某处火攻时硝烟痕迹,凄美苍凉。

于吉突然轻笑出声,星屑在他掌心凝聚成未央宫殿。孩子怀中木剑上的“炎汉”二字正在褪色,旁边黑影绽放出大片血色彼岸花,诡异妖艳。

“看来我们的道术……”于吉故意顿了顿,等众人看来才继续道,“终究敌不过天命。”声音中,满是无奈与感慨。

“于吉道友有死劫要应,紫虚上人需去除蜀中妖祸。茫茫天命,皆有定数。大道将乱序,因果随缘生,这天下真的要大乱了……”南华无奈道。

“我们不可久聚于此,不然又有不可控的事情发生。”南华道。

“抱歉,我等帮不上什么忙。”于吉叹息道。

“先行告退,一切就拜托左慈与南华道友守护世间秩序,我有预感,我们不久会再次相见。”紫虚上人说道。

说罢,紫虚与于吉二人施展术法离开。

“南华老头,我有预感这次怕是有得忙了。”左慈叹道。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万物周而复始,循环不息,只愿这天下苍生少受些苦厄。”

山风卷着灰烬升空,化作细雪,悠悠飘向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