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奄奄一息的二蛋被两个衙役像丢死狗一样，丢进一间散发着霉味和臭味的地牢。
地牢里黑暗潮湿，伸手不见五指，二蛋趴在地上，感觉自己只剩下一口气了。
他不明白。
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造反都没人管了吗？
与此同时。
大荔县城。
翠红楼的一个包间里，也有人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这世道是怎么了？造反都没人管了吗？他冯飞平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肯出兵平乱？”
说话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穿着考究，正是王德善的大儿子，在益昌府打理家族产业的王顺天。
得到全家被灭门的消息之后，急急忙忙赶回来的。
此时，他已经喝了不少酒，醉醺醺的，借着酒劲，正骂骂咧咧，控诉着社会的不公，以及朝廷内部某些人的尸位素餐。
身边，已经跟随他十几年的老奴仆，担惊受怕地劝说道：“大公子，慎言，慎言啊。咱大荔县没人造反，是剿匪，剿匪。”
王顺天十分不爽，他现在不仅死了爹妈，有家不能回，家中的田产听说也被那些佃户给占了。
还有王法吗？
老奴仆低眉顺目地说道：“大公子，我已经差人去请冯巡检过来了，好好说话，千万不要伤了和气。我们现在可全指望他带兵剿匪，帮大公子夺回祖宗基业了。”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脚步声，老奴仆说：“肯定是冯大人来了。”
他去打开门，发现果然是肥头大耳的冯飞平，赶紧恭恭敬敬地说道：“冯大人，里边请。”
冯飞平进了门，往那凳子上面一坐，肚子上面的赘肉就跟被风吹皱的湖面似的，淌起一圈一圈的波纹来。
他不耐烦地看着醉醺醺的王顺天，都不拿正眼瞧他，语气满是不耐：“有屁赶紧放，本官时间宝贵得很。”
若是之前，王德善还在的时候，逢年过节的，也给他一些孝敬，他还能客气几句。如今王家都被灭了，就剩下王顺天这一棵独苗，家道中落已成定局，多看他一眼都是浪费时间。
王顺天不满地说道：“冯大人，你到底何时才肯出兵？”
冯飞平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横眉竖目地瞪向王顺天：“你催什么催？兵法有云，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那是能随便派的吗？我不得好好做准备？要是准备不周全，打输了算谁的？你能负得起这个责任？”
“你……”
看着冯飞平那敷衍的样子，王顺天恨不得一脚踢爆他的双下巴。
眼见着王顺天又要发飙，老奴仆赶紧上来将他按住，急切地劝慰道：“大公子，冷静，有话好好说。”
随后他向冯飞平赔罪道：“冯大人，大公子他喝了点酒，你大人大量。”
王顺天咬着牙，表情不甘：“现在大家钱也出了，粮也出了，冯大人还要准备什么？”
冯飞平哼了一声，随后便装模作样地捏着嗓子说道：“要准备的东西多了去了。你以为有钱有粮就够了？武库里面的兵甲老旧，不堪使用，需要打造一批新的，等兵器打造好了，兵也练好了，我们就出发剿匪。”
说完便不再开口，自顾自坐着吃饭喝酒，三两下吃光了桌面上的硬菜，这才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心满意足地离开。
冯飞平打着饱嗝出了翠红楼，上了等候着的轿子，四个轿夫喊了个口号，腰马合一，颤颤巍巍地把轿子抬起。
站在冯飞平的角度来说，他才不想打仗呢。
手里面的铁器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日进斗金，这会儿让他去剿匪，跟一群泥腿子拼命，这不是在搞笑？
自己多金贵，稍有闪失，那群穷鬼赔得起？
当然了，真要去也不是不行，毕竟职责所在，对朝廷，对地方，自己身为巡检，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最后，还是要看知县和本地士绅会不会做人了。
反正他又不着急。
翠红楼包厢里，看着冯飞平迈着八字步离开，王顺天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抓起酒壶狠狠砸在地上，一抬手，把那八仙桌都掀翻了，伴随着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瓷盘摔得稀碎，地上一片狼藉。
在商界摸爬滚打多年，他又怎么可能听不出冯飞平的弦外之音？无非是坐地起价，索要好处。
“简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老奴安抚道：“大公子息怒，小不忍则乱大谋！钱财不过身外之物罢了。只要能说动这姓冯的出兵，夺回王家的田产，我们终究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在老奴的再三劝慰之下，王顺天终究还是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有气无力地说道：“把益昌府西街的那几间铺子卖了吧，尽快搞一笔钱出来，喂饱这狗日的冯飞平，让他尽快出兵，免得夜长梦多。”
不知道为什么，王顺天的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又是一个白天。
罗云川带着村民，在空地上面，拿着木头制作的长矛，在进行操练。
挥汗如雨中，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齐佳带领着村子里面的几个妇女，过来给大家送午饭。
因为抄了王德善的家，粮食管够，最近永安村的村民们一个个敞开了肚皮大吃特吃，碳水管够，还有油水和肉类补充，身体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实了起来，不再是过去那种干瘦如柴的模样了。
说实在的，过上了如今这样的好日子，永安村的村民们已经回不去了。现在要是让他们再去吃野菜啃树皮，都不用罗云川做思想动员，他们自己都得起来造反。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啊。
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脱胎换骨，更大的变化还是他们的精神面貌。
在罗云川的言传身教之下，村民们白天操练，晚上聚居在一起读书识字，睡觉之前罗云川还要组织大家开会，忆苦思甜，畅谈未来。这种思想上面的改造，比单纯的体能训练，更加能够焕发人的斗志。
至少，牛大壮他们不再浑浑噩噩地活着，心中有了理想和追求，渐渐明白自己要为何而战。
当然，这种思想上的改造，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
但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九尺之台始于累土，只要从现在开始，认认真真地去做周围人的思想工作，总有一天，星星之火，必成燎原之势，席卷天下。
因为，只要是人，心中都渴望着能过上美好的生活。
这，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势”——得民心者得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