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春寒总比北地多三分阴毒，寝殿的枇杷树在料峭风里簌簌发抖。
今年的倒春寒是那么的猛烈，昨天朱棣还穿着薄衣，今天贴身侍女春梅就给他换上了厚皮袄。
“咳咳。”春梅边给自己的小王爷换穿衣服，边咳嗽。
此时的朱棣眼睛以下的脸上蒙着一块布，这是春梅想的法子，让庆丰给朱棣蒙着避免传染！
穿戴完整后，朱棣就被内学堂来接送皇子的太监给接走了！
朱棣出门前望了望那枇杷树，忽然觉得允许做卖药的生意比干餐饮要好赚钱！
等去到内书堂，左等右等，还不见教书先生前来，而后收到了礼部的通知，教书先生染了风寒告假了！
朱棣就被送回了寝殿，春梅依旧咳嗽着！
朱棣看见一张枇杷树叶飘落在地上，忽然说：“春梅，孤亲自给你配药。”
不顾春梅的反对，一是王爷给婢女制药，闻所未闻，二是小孩子配的药能够吃？春梅觉得自己还是熬熬好！
不是春梅不去看病，实在是看不了病，宫女生病要和管事太监告假，要去太医还要批准，太医院不是自己想去就可以去的。而且只能托人去开药。这和西方公立医院一样，等你看到医生，要么病已经好了，要么就玩完了！
朱元璋时期就立下规矩：“宫嫔以下有疾，医者不得入，以证取药。
有些宫女太监做人伶俐，早早和太医结成朋友，生病可以从太医那里获取一些帮助，但大多数宫女太监没有这样的机会，病情严重只能等死。
而春梅只是四皇子的贴身宫女，年龄又小，谁会在意？没有办法只能给自己的主子当一回试验体！
朱棣将新摘的枇杷叶浸在青瓷缸中，指尖被冰凉的井水激得泛红。这是他第三次调整蜂蜜与枇杷叶的比例，铜炉上的药吊子咕嘟作响，蒸腾的热气裹着苦涩药香直往人鼻子里钻。
蜂蜜是朱棣让庆丰去御膳房要的，铜炉是春梅去借的，柴火就是庆丰去各处捡的。
朱棣用银匙搅动着黏稠的药膏，深褐色的汁液在烛光里泛起涟漪。终于成了！
朱棣交代春梅说：“喝一大口，暂时不要喝水，然后连续服用几次试试！”
朱棣吩咐庆丰当晚负责值夜，春梅休息！
夜色如墨，深沉的皇宫内院中灯火阑珊。在东暖阁里，马皇后静静地坐在她的龙凤榻上，面容苍白如雪。她轻轻咳嗽着，每一声咳都像是从心底深处发出的哀鸣。当一口鲜血喷出，几滴殷红的血点子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身旁那尊精致绝伦的九龙铜痰盂上时，整个太医院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太医们一个个面如土色，他们深知，在这位铁腕帝王朱元璋的眼中，任何对皇后的不敬或是治疗不利都将带来灭顶之灾。朱元璋那把曾经斩杀无数敌人的刀依旧散发着血腥的气息，提醒着所有人他不容置疑的权威和决绝。
朱元璋站在一旁，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与愤怒交织的情绪。他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住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就在气氛紧张到几乎凝固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侍卫通报的声音：“启禀陛下，前线军报！”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缓缓说道：“若明日皇后病情未见好转，朕将下诏广招天下名医。至于你们这些太医，为皇后积福，朕不取你们性命，但活罪难逃！”
说完，他转身走进内室，轻轻为马秀英掖好被子，低声细语道：“秀英，你好好休息。太医说要根据你的情况调整药方。前线有军报来了，估计是徐达和常遇春打了胜仗，我去去就来。”
马秀英微微点头，温柔地说道：“国事要紧，皇上不必在此守候，快去吧！”
朱元璋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安慰她说：“你要尽快康复啊。等徐达回来，你得亲自下厨给他做个烧鹅奖励他！”
听到这里，马秀英轻笑了一声，答道：“你这个皇帝也真是的，自家兄弟打胜仗归来，怎么就只想着用一只烧鹅来犒劳？快去忙你的吧，别在这里逗趣了。还有，别吓着外面那些太医了，这世上哪有什么病都能治好的大夫！”
朱元璋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她的话，然后便起身离开了房间。他的背影显得格外坚定，却又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忧虑。
次日清晨，春梅果然咳嗽减轻了，痰开始咳出来了，变得稀薄！
而马皇后的病情也在庆丰的打听下传入到了朱棣的耳朵。朱棣觉得自己应该借此做点什么。至少把好感度持续提升，这样以后自己开口要求什么也能有回报。同时可以把孝这个名声给宣扬出去。
说做就做，朱棣就拿青瓷罐装了些蜂蜜枇杷膏就去了马皇后的寝宫！
暮春时分的南京宫城飘着细碎雨丝，朱棣玄色蟒纹靴踏过青石砖上未干的水渍，掌中青瓷罐沁着微凉。他特意屏退随侍太监，只留庆丰捧着油纸伞跟在三步之外。转过垂花门时，檐角铜铃被风叩得叮咚作响，惊起几只避雨的雀儿，扑棱棱掠过雕花窗棂。
“燕王殿下驾到——“
守门的宫女慌忙掀开湘妃竹帘，暖阁里药香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马皇后斜倚在弹墨山水屏风前的紫檀木榻上，鬓边银丝比半月前又多了几缕，咳得耳垂上的东珠坠子都在轻颤。
朱棣撩起织金蟒袍下摆跪在榻前，青瓷罐触地发出清越声响：“儿臣听闻母后凤体违和，特制了枇杷膏来。“他指节分明的手指搭在罐口朱漆封印上。
马皇后奇怪的问：“我儿何时能够做药了？”
朱棣装作不好意思的说：“昨天早上，侍女春梅咳嗽不已，喉咙里好像有痰咳不出来，我无意中想起自己看书偶得一些偏方，就学着熬了些，让春梅吃了，效果不错。所以特地献给母后！”
毕竟是九岁孩子熬的，马秀英再是疼爱，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于是用探询的目光看向太医。
掌院太医刘远志心头一凛，这该怎么回答？说可以，万一有个什么事情，这娃只会挨顿责备，自己就会掉脑袋，说不可以，那不是这个燕王长大了后会怎么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