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还在内宅里!”
“夫人还在内宅里!”
“夫人还在内宅里!”
师爷已经魂飞魄散,一味的重复着这句话。
他忽的想起与夫人的过往。
一个落魄的快要饿死的前县令,遇到了一个美丽的有钱的前妓女。
“我能做你夫人吗?”
“我这种人你也想跟吗?”
“你还能当县令,我想做县令夫人。”
“好!”
没有夫人他早已饿死在无人问津的街头,是夫人给了他第二条命。
师爷丢掉怀里的银子,浑身战栗着,抬腿就走。
“啪嗒啪嗒。”
银子散落一地。
“师爷,别去。”徐光坤向前几步,一把拉住师爷手臂,“你现在去,除了送命有什么用,命最重要!”
“看一眼。”师爷头也不回的拍开徐光坤的手,“我只去看一眼,她还活着,她肯定还活着!”
他不顾劝阻,向着二堂方向走去,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拔腿狂奔。
徐光坤没想到师爷一个文弱书生居然能跑这么快。
“刚子,你跟上师爷护住他。”
“可是姑爷。”柳刚脸色露出一抹难色,“你怎么办?”
“我跟在你们后面。”
…….
等徐光坤抱着小七紧赶慢赶的赶到内宅,战斗已经结束。
整个内宅一片狼藉,当头所见就是地面上躺满的尸体。
再看四周,每个厢房都是门户大开,隐约能瞧见里面带着羽毛的箭矢。
只是,没瞧见师爷的身影。
“刚子,师爷呢?”
“进去了。”
“夫人呢?”
“快死了。”
“快死了啊….”徐光坤念叨一句,陷入长久的思绪,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么。
风儿轻轻吹动发梢。
徐光坤回过神来,有些意兴阑珊的向着内宅深处走去。
其余人抬腿跟上。
徐光坤走到夫人所在的厢房门口,一阵悲戚的哀鸣声响起。
“我挣到银子了,今天一千多两,明天也有一千多两,过不了多久,我就能再挣一个买官的钱,我们就可以换个地方了…..”师爷的眼睛红肿着,又仿佛在融化,泪水大滴大滴地往外流。
“你怎么这样了啊!”
苏蔓抬起满是血液的手,擦了擦师爷脸颊上的眼泪。
“奴家……不是…….个好妻……子。”
师爷握住她的手,“你是,这辈子能遇到你是我的幸运。”
“到….头来…还是……没做成县令夫人。”
苏蔓眼里闪过一声遗憾,话到一半,脸上突然升起红晕,说话也不再断断续续,“你再娶一个吧,照顾好自己,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挺开心的。”
她精神好了许多,众人却是不喜反忧。
眼泪和哭号让徐光坤心情很是压抑,他关上房门,将最后的时间留给二人。
“姐夫。”小七抬头看着徐光坤,“师爷为什么那么伤心,他和夫人不是没什么关系吗?”
“他们两个是夫妻。”
“夫人的相公不是靳玉成么,靳玉成不是死了吗?”
“师爷就是靳玉成。”
徐光坤摸了摸小七的头,对着旁边之人问道:“这事是哪家做的?”
“没问出来。”柳刚指着地上的尸体,“这些都是死士,牙齿藏毒的,我们刚抓住他们,他们就自尽了。”
“算了,没问出来也没事,不外乎就剩下那三家做的。”
……
等师爷抱着夫人的遗体走出来,天空再次下起小雨,仿佛也在为这位女子的逝去悲伤。
一伙人簇拥着师爷去敲响了棺材铺的门,买了一口好棺。
梨花县县衙没有陵园,但附近就有一个。
一行人抬着夫人的遗体来到陵园。
师爷抱着一大推东西走到棺材前。
收拾夫人遗物的时候,收出好多件漂亮衣服,都不曾见夫人穿过。
床底下还收出好几双新鞋。
师爷拿出火盆,跪在地上,眼里全是无奈与疲惫。
他微微佝偻着腰,一边往火盆里丢着这些东西,一边絮絮叨叨的念叨着:“为了存那点买官钱,一辈子节省,新东西也舍不得用,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件,有的破了洞还在穿,现在好了,新的旧的一把火烧了干净。”
徐光坤缓步走到师爷身边,将手臂放在他肩膀上,满怀歉意的说道:“师爷,是兄弟对不起你,让夫人橫遭了不测。”
“人死不能复生,没什么对不对的起的。”师爷声色悲戚,“要怪就怪我手气不好,买官买到了梨花县。”
“师爷,我会帮你报仇的。”
“不用了,这都死了一个了,再怎么下去指不定要死多少人。”师爷伤心一阵,理性又压倒了感性,他抬头看着徐光坤认真说道:“明天还有一万两银子,我们换个县当官吧,我们不和他们斗了,好吗?”
“师爷,真不报仇了?”
“不报了大人,你别忘了,要报仇的话,你也是其中一个。”
“是兄弟对不住你。”徐光坤挥手让柳家寨的人全部过来,一声大喝:“夫人一路走好!”
柳家寨的人跟着大喊。
“夫人一路走好!”
……
清晨。
送走了夫人的一行人刚回到县衙门口,就远远瞧见了周四郎。
徐光坤瞬间明白昨晚的事就是他干的。
不过,街上已经有了不少百姓,而且现在对周四郎出手也师出无名。
徐光坤熄了动手的心思,他想了想,一把抢过师爷手上留着缅怀夫人的遗物,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嚎道。
“我挣到银子了,今天一千多两,明天也有一千多两,可是,你怎么就走了啊…..”
“为了存那点买官钱,一辈子节省,新东西也舍不得用,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件,有的破了洞还在穿,现在好了,新的旧的都一把火烧了干净,只剩我手上这么一件了。”
周四郎见徐光坤没死皱起了眉头,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面部表情,三两步走到哀伤的徐光坤面前,蹲下身子沉痛问道:“弟妹怎么了?”
“大哥,我夫人她去了。”徐光坤一把抱住周四郎,伏在他肩头哭泣,“我夫人她去了啊。”
“别伤心,仇家是谁?”周四郎轻拍徐光坤后背,“哥哥一定帮你报仇!”
“我不知道仇家是谁,夫人死之前也不让我报仇。”徐光坤在周四郎身上抹了抹眼泪,“我苦啊哥哥。”
“贤弟,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我想给夫人办一场盛大的葬礼,请哥哥帮我邀请一下这梨花县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们一同送夫人走!”
“没问题,给我三天时间。”
披头散发的师爷麻木的看着装模作样的两人,拳头不自觉的紧握,但很快就颓然放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