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声响彻天,金军先动了。
密密麻麻的金军士卒向宋军杀来,片片黑甲在阳光下反射出片片金光。
而与之相同的是,无数宋军甲士也已经在各式旗语之下,如翻滚的洪水一般向金军扑杀而去。
站前,两军可作出无数谋划,但最后这一哆嗦,靠得唯有血与铁而已,铁血的洪流只能用铁血的洪流来对冲。
两军不一会儿便对冲在了一起,鲜血四溅起来。
“东边能突一突吗?”金兀术再问。
“四太子,东边摆得都是拒马,密密麻麻的拒马,一眼望不到尽头。”赤盏辉如实回道。
听罢,金兀术长叹一声感慨道:“我大金虽说是天命之国,但离汉人到底是还差了许多技艺。”
“四太子不用叹气,区区拒马,阻挡不了我大金铁骑的兵锋,若想要骑兵侧击宋人,只要将拒马搬开便是了。”赤盏辉语气不屑道。
“不用如此,既然宋人把拒马都摆到了东边,那便从西边下手吧。”
金兀术当即否决了赤盏辉的提议,战争说到底拼的就是资源调度,没必要吃力不讨好。
“韩常。”
“末将在。”一名汉人模样的将领策马而出,来到金兀术身边。
“你亲自带着签军人去帮术列速填平河流,机灵一点,当宋人自顾不暇的时候再去填平河水。”金兀术昂声道:“赤盏辉,你亲自带弓弩手在河岸掩护我军填河。”
“是!”两将都是立即领命,策马而去。
而中军战场,金人也确实骁勇,在撒离喝的带领下,用较少的士卒就能与数量众多的宋人相对抗而不落下风,几乎金卒每人都在做着以一敌众的壮举。
而沈墨等人,则是在城楼上有些心态失衡,反而在金人的奋起中感觉到有一丝压抑。此刻,无论宋金哪一方,都没有一波就能把对方全都打趴下的实力,也自然都不会在交锋的第一时刻就拿出所有底牌,牌还是要一张张打的,饭也是要一口一口吃的。.....可是,看着中军厚度仅有宋军三分之一的金军大阵,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金人余力还有许多,若是继续打下去,宋军怕是凶多吉少了!
“诸葛兄,这金人也太傲慢了吧!明明兵甲充足,前来迎战的却是不足数月前的一半,金人就那么胜券在握?”沈墨不安道,问向一旁的诸葛亮。
“数月前金人南下的时候,你们引了滹沱河水了吗?”孔明问道。
“那倒是没有。”沈墨回道。“那时候真定府前俱是战场,从东到西,旌旗蔽日,喊杀声直冲云霄。”
“那便是了。”诸葛亮不急不缓道。“如今战场缩小了,金人自然是不用再投入如此多的甲士了。”
“我不明白。”沈墨摇了摇头,声中藏怒。“人不是越多越好吗?金人何必藏拙。”
“这是在羞辱我大宋吗?!”
被沈墨这么一问,诸葛亮一下失声,用一种无奈的眼神看了一眼沈墨。若是先前的掌权者都如沈墨一般在军事上未来可期,那大宋不成大送反倒是一件儿奇怪的事了。
“沈兄,我问你,如果两军相争只看人数的话,那光武之昆阳、曹孟德之官渡、唐宗之虎牢又是如何胜得?宋军又是如何兵败燕云的?”诸葛亮淡淡道。
就如刘备一般,穿越而来总是少不了先通读一遍后世的历史,而在他死后的历史中,在那你方唱罢我复登场的各类豪杰之中,李世民就是一座永远无法绕过去的大山,因此,他举例的时候也顺带把唐宗给带上了。
“望诸葛先生赐教。”沈墨恭敬道。
与赵佶等人相比,沈墨值得称颂的优点就是知道自己不懂,也不会不懂装懂。
诸葛亮遥指那沈墨眼中带着羞辱意味,数量极不正常的金军甲士,解释道:“金人此举,非但不是羞辱,反倒是严阵以待,不过是正常的料敌以宽罢了。”
“两军争胜,比拼的其实不是角力如何,而是余力。若是完颜宗望是不知兵的,那自当将所有甲士于此地列阵而战,企图靠数量取胜。而完颜宗望却是知兵的,知道将多数甲士作为预备队留作余力,根据战场动向去寻找更多的机会。”
诸葛亮看向沈墨,缓缓笑道:“你也不用担心金人此般引而不发,如果我军溃败了,金军必定将全军压上,追亡逐北。”
“诸葛兄,你又笑话我。”沈墨再度摇了摇头,才道:“还是不懂。”
呜,诸葛亮心中一阵无语,但到底是饭票,不能怠慢了。
“真定府中常有耍杂技的,里头有一项走索的,敢问沈兄可能走完吗?”诸葛亮再道。
“自然是不能的。”沈墨回道。
“可若是将绳索放到地上,沈兄能走下来吗?”
“那自然是可以的,非只是我,大多数人都是能走下来的。”沈墨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却是变得愈加困惑。“这走索与这沙场搏命又有何关系?”
“引而不动,呼之欲出,留有后手,就好比是将对面的主帅放在了高空上的绳索之上。夫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等对面有了失误,再携千钧之势压上,比力破万法要更加容易。”
说到此,诸葛亮表情忽地一愣。
攻心为上,好像还是马谡那小子说的吧。
“我懂了。”沈墨恍然大悟。“那黑压压的甲士,光是看着就让人心里犯怵。老太尉只要稍有不慎,就可能犯了浑招,怪不得金人总能以弱胜强,其心可诛。”
在沈墨的惊呼声中,诸葛亮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其实韬略自古讲究得就是一个以正和,以奇胜的道理,只为正的中军够用了,就不要再徒耗兵力了。况且,有河流分割战场,投入的军士数量,只要到了一定的数量范围,差距就不大了,反倒是自身显得臃肿,调度困难了,反倒容易相互践踏,军阵崩溃。”
沈墨蓦地击掌:“原来如此!金人那黑压压的铁甲阵光看着就慑人,却实则是威慑之策。老将军若被这重压击垮,出了昏招,正中了他们以虚掩实的诡计。难怪金兵常能示弱而击强,其用兵之诈确非常理可度。”
在沈墨的惊呼声中,诸葛亮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用兵至理不过‘正合奇胜’四字。正面的中军阵列但求稳固如磐,何须堆砌冗兵?且说这河道纵横之地,兵力过万则效用骤减,若是再多,反倒是前阵拥挤难展弓弩,后队堵塞延误军令,更兼人马相踏自乱阵型,纵有十万甲士不过是困笼之兽,与一万无异,还可能溃败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