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长安城有座酒楼,名为“最江湖”,这酒楼原本只是一个在江湖上排不上名号的游侠所立,起初也不过是在街边的小摊贩。
但架不住这名头起得好,老板人又仗义,这酒楼只用了三四载的光景,就在帝都长安城内打出的名气。
后来,酒楼的老板干脆一拍脑袋,就在长安城盘下了数家临街的店铺。
这些店铺经过了几个月的修缮,打通在了一起,也就有了如今众多江湖游侠最爱聚集的最江湖酒楼。
最江湖不单单店面大,名气大,这酒楼当中的酒气也是整个帝都长安城最大。
不信就到那东西两市的坊间去问问那些酒窖,帝都长安城内,谁家的酒馆开销最大,那定然就是最江湖酒楼莫属。
既然酒楼名为最江湖,自然就是帝都长安城的一座小江湖。
这酒楼平日虽然只有一些江湖游侠出没,但是偶尔总会有路经长安城的江湖豪侠闻名而来,有了这些江湖豪侠的光顾,酒楼的生意也就越来越好,名气也就更大,如今都传遍了整个江湖。
但要说到生意最好的时候,那必然就是近来的数日。
无数江湖游侠从大唐境内汇聚长安城,这些人到了帝都长安城内,第一时间都是去往了醉仙楼所在。
这不,如今整个酒楼当中,都是密密麻麻的江湖豪杰。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再加上这酒楼老板会做生意,从平康坊挖来了几个可人的小娘子,不做皮肉生意,只是做酒水的营生,谁还能不乐意?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些江湖游侠再强,到了这帝都长安城的地界,就算了有了一些别扭,也不愿意在这最江湖酒楼内闹事。
倒不是说这酒楼的老板有什么背景,关键是万一闹事,引起了藏在暗处的江湖大侠客不喜,那就不是过于简单的事情喽。
酒楼外的天穹上是乌云密布,但不曾有雨水泼落而下,遂街巷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并不算少。
迎面就走来了二人,二人直直向着最江湖酒楼而来。
三公子抬手牢牢抓在了谢风流的手臂上,还总是回头冲着他笑笑,仿若生怕一个不注意,他的满盘算计都落在了空处。
他的算计落空,自然就是姐夫谢风流临阵退缩,不愿意帮他这个小忙。
二人走进了酒楼当中,也没有立刻就表明了身份,是先找来了一张方桌坐下,聆听着周围汉子们的小声絮叨。
那些人喝着酒,酒劲上头,就喜欢谈论一些跟自己无关紧要的时事,
这不,临近的几桌客人,都在念叨这叛军的事情,也顺带提到了真等叛军到来,大家由谁统领,不管是谁,没有个有些重量点儿的身份,谁都不服气谁啊。
真到了那时候,别说是对付叛军了,自己人就能闹腾个天翻地覆。
将这些细碎的话语入耳,三公子就赶紧给谢风流斟满一碗酒水。
又抬手握着袖口,擦拭掉了原本就不存在的眼泪:“姐夫啊,你可听清楚了,这事情你若是不帮内弟,这便是没人能再帮到我了。”
“所以,请姐夫一定要把这事情放在心上,咱们今日就一股脑把这事情给他摆平了如何。”
坐在对面的谢风流,听到三公子的话,微微回头瞥了一眼,这就被三公子的举动惹得轻笑一声。
他的双手抱着身前的酒碗,轻轻摇曳数下,而后小声念叨道:“李三胖,这事情我还当真就不好帮你,这万一是被哪位江湖豪杰识破了身份,到时候下不来台,啧啧,太惨了。”
他又在话音落下后,抿了一口酒水,将脑袋来回左右轻轻摇曳起来。
三公子可不管这些,他听到了身后有人,正巧就又提到了这帝都长安城江湖中人群龙无首之事。
三公子干脆一拍桌子,就直接起身。
谢风流这想要抬手拦下,却见到已然有数道目光打量了过来。
起身之后,三公子在酒楼众多江湖豪杰当中打量了一圈,一笑之后,微微躬身道:“叨扰了各位,实在是不好意思。”
“但听闻各位说,咱们这帝都长安城内群龙无首,我可并不如此认为。”
“哦,那你说说,谁能当得起咱们这诸多江湖人的领袖?”当即就有人起身问道。
周围便是吵扰声一片,纷纷询问,让三公子说出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出来。
三公子抖抖袖口,回头就撞在了谢风流杀人般的眼神之上。
他的手掌便指向了谢风流所在,豪气一笑道:“既然各位硬要让我说出来,那我就只能请咱们大唐中原江湖的武林盟主,也是在下的好友来与各位说说这件事情。”
“他?”有人的目光成功被吸引到了谢风流的身上。
这些人都带着一脸的疑惑,还有几分不以为然。
当即有人提出了质疑:“他就是那奴毕安?”
三公子点头,还恭敬地对着谢风流挤挤眼睛:“自当是了,若不然,还能是你?”
“他要是奴毕安,我他娘就是白门主白长卿!”那人一笑反驳道。
周围的数人也是纷纷点头,并不认为三公子强行推出来的谢风流能当得起这中原武林盟主的名头。
有人站出来环顾几周后说道:“小子,不要随便找个人就来糊弄咱们,这如今的江湖,谁还不曾听闻过盟主的名头与事迹。”
“只怕是如今在江湖当中走动走动,都能瞧见不少与他相同扮相的江湖人吧?”
“难道那些人,也都是盟主奴毕安不成?”
“他当真就是奴毕安。”三公子争辩道,但显然就单单凭借他如此说,这种人肯定不会信服,他这就转头,对着谢风流说道:“姐夫。”
他这一声很细微,又在其后大声道:“来来来,奴毕安你亲自与大家说道说道。”
谢风流抬头白了三公子一眼,干脆没有理会三公子的话。
周围的那些江湖游侠哄堂大笑,有人讥讽道:“怕不是喝了几口酒,这酒劲上头,开始张口便是满嘴胡话。”
“对对对,小子啊,你坐回去,咱们就全当没有听到过这回事情。”又有人说道。
“只怕又是一个知晓那晓得内情的江湖汉子,不能立马赶到咱们这长安城内,所以想要蒙混咱们这些草莽之人的家伙。”
三公子的眉头一皱,还想要说什么,就正巧瞧见了酒馆门外走进来了两人。
那两人乔装打扮,但走在最前面的人,三公子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可不就是咱们大唐的太子殿下,跟在他身后的人,腰佩弯刀,也是与谢风流有些过节的冯骅冉。
这二人走进酒馆内,三公子的脸色也就越加阴沉下来。
谢风流反倒还好,还能有心情,抬起了手中的酒碗,对着太子殿下敬酒一杯。
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坐在了谢风流的身侧。
太子殿下抬手扣在了桌面上,压低了声音问道:“谢风流,你把颜姑娘藏在了何处?”
“太子殿下。”谢风流微微拱手,笑道:“太子殿下真会说笑,颜姑娘所在何处,我认为还是太子殿下比我更加知晓才对,为何还会跑来问在下这种问题?”
“谢风流,这事情你糊弄不过去的,若是说不出来颜姑娘的下落,我今天就要你好看。”太子殿下威胁道。
立在他身后的冯骅冉抬手就按在了刀柄上,他的目光却瞧向了酒馆的二楼,没有言语。
三公子愣了半天,也矮身坐了回来,被谢风流这么一气,干脆也不想着帮他说话了。
周围的那些汉子们,却有几人认出来了冯骅冉的身份。
毕竟这江湖上用刀的好手,也就那么几位,再加上冯骅冉成名极早,不是那叫奴毕安的那号人物。目睹过冯骅冉真容的,自然不在少数。
有人便小声地议论起来,虽然是当初经历过了玉门关战事的江湖豪杰,如今没有人赶到了帝都长安城内,不能为那不知真假的奴毕安作证。
但这冯骅冉前辈的出现,总还是让这些江湖人心中开始暗自揣测。
也不是谁都能让冯骅冉伴在身侧的,想来陪同冯骅冉一同前来之人,与皇城内的人有些联系。
再就是那之前被称之为奴毕安的年轻道士,是不是也跟皇城内的诸人有了联系。
大家伙也倒是都为了守卫长安城而来,可断然不想不清不楚的就跟皇城内有了关系。
这便又有人立马起身问道:“敢问,这位可是冯骅冉前辈?”
冯骅冉连头都没有偏转,只不过是微微顿首,算是应答。
那人咽下一口唾沫,很恭敬地躬身之后,又瞧向了三公子的背影说道:“小子,你说那人是咱们的武林盟主,可还没能拿出来证据呐?”
“这怕不是哪位官老爷,看着咱们碍眼,想要……”
“胡说八道!”三公子转头,一口酒水吐到了身后的地面上。
他抬手拍在胸脯上,大声说道:“我可以向诸位保证,咱们跟你口中的那些官老爷,半点儿关系都没有,也可以向诸位说明白,他当真就是奴毕安!”
他说着,又将手指指向了谢风流所在。
但这次他的心中其实最为担忧,毕竟现在这局势转变,又突然插进来了一个太子殿下与冯骅冉。
要是这两个人想要点破他们的身份,三公子是定然不能拦下的。
谁曾想,谢风流这次竟然起身,他笑着与在场的诸人打过了招呼,言道:“在下的确就是奴毕安。”
“更不曾与你们口中的那些官老爷有任何的勾当,若是有,任凭诸位取下我的项上人头!”
“好!”有人起身拍手说道。
但随后,那人就眯起了眼眸,他用手中的长剑所指,问道:“我且不说你有没有与官老爷勾结,就单单是你这身份,你又能如何证明?”
“对,如何证明!”有人附和道。
谢风流一笑,早先负在了身后的手掌放回到了身前,手中也捏出了一个酒葫芦。
“我就是我,难道我证明不了,我就不曾是我了?”
话音落下,那酒葫芦之上的酒塞就被拔开,一息之间,有九柄飞剑一一出鞘,倒悬在了他的头顶之上。
也有那之前始终望着酒楼二层的冯骅冉退后数步,抬手抽出了半面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