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的卷云寨,像一幅洇了水的水墨画。蜿蜒的石板路泛着青黑的光泽,两侧土墙斑驳的纹理在镜头里清晰可辨,裂缝间钻出的蒲公英随着大学生的脚步轻轻摇晃。
转过祠堂的拐角,一束阳光正穿透百年樟树的树冠,光柱中浮动的尘埃像被施了魔法,而树下的石磨盘上,几个老人用枯枝般的手指排着烟叶,青铜色的皱纹里藏着七十年的风霜。不知谁家灶间飘来柴火香,与晒场的稻谷味、祠堂的炷香气息糅在一起,成了取景框里最生动的注脚。
李修崖自然在刘志芸家的院子里等着她去换衣服。
“老爷子,又见面了!”
“我说我早晨起来看到乌鸦了呢,原来是你小子要来我家。”
“您,真是的,我寻思三番五次来打扰,还给某个老头买了盒好烟呢!”
“切,啥烟俺没抽过。”
“哦?没让刘志芸看到的烟你没抽过!”
“哦,我记错了,今天早上我看到的是喜鹊!”
“您真是大丈夫哈,能屈能伸的!”
“幺,还是华子,你小子有心了。”
“我要是您啊,我就抓紧去藏起来。”
“对对对,我去了,不然一会又被发现了。”
李修崖看着那老爷子边走边回头看另一个房间的样子,不禁莞尔。
“李修崖,你来!”
“啊?不好吧!”
“你废什么话,快点进来。”
李修崖轻轻的推开刘志芸所在房间的门,把脑袋探进去。
扑面而来的是淡淡的白茶香薰味,整个房间以低饱和的奶油色和浅灰为主,墙上挂着几幅极简线条画,床边是一盏北欧风的蘑菇台灯,暖黄的光晕洒在叠放整齐的被子上。
床上摆放着好多衣服,女孩正在自己的梳妆台上化妆。
“你快选一下,哪套衣服适合我。”
“我有选择困难症!”
“不行,你快选。”
“那要不这件背带牛仔裤,再加上那件白色的秋衣。”
“为什么?”
“哦,这一身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谁?”
“我家哥哥。”
“好,那就穿这身。”
李修崖转身想走。
“你着什么急,我现在又不换衣服,快陪我聊会天。”
李修崖坐在了墙角的沙发上,他大脑飞速转动,在想找什么话题。
李修崖打眼一看,看到了床头柜子上的一个较大的木头玩具。
“那是个什么?”
“什么?哦,那是我上高中那会,有位木匠叔叔送给我的,说是鲁班锁,我也试着打开着鲁班锁,可是我搜过所有的方式,也打不开它。”
“我能看看吗?”
“你看就行!”
李修崖抱着那木质结构,严丝合缝地看不见里面有什么东西。
正当李修崖打算放弃时,他的耳边响起了熟悉的男声。
“这是鲁班锁?修崖,先动最上面,让最上面的木头绕向第三根……”
李修崖按着孙华的提示,不一会打开了鲁班锁。
李修崖突然看到了鲁班锁里面的纸条,李修崖抬头一看,看到刘志芸正在闭眼喷着什么。
李修崖赶忙调整身型,在刘志芸的视野盲区,快速的打开了纸条。
云卷青峰锁玉函,
隐入琉璃第五龛。
禅钟数尽檐头雪,
寺门勿锁待春还。
李修崖快速将纸条放进自己的口袋,然后再在孙华的指导下恢复那复杂的鲁班锁。
“行了,我也该出去了,我在外面等你哈。”
“好的。”
“修崖,我看着这个女孩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李修崖听着孙华的话一顿,随即出了房门,看到老爷子正在给花浇水。
“小子,进屋,我烧好水了,进屋喝杯茶。”
“行,老爷子,还真有点口渴。”
两人进入客厅,老爷子坐在沙发上,李修崖和老爷子对坐,李修崖更是懂事的为老爷子添了一杯水,然后又为自己添了一杯茶水。
“爷,见三次面了,还不知道您叫什么呢?”
“哈哈,我大名叫刘怀仁。”
“爷,我看祠堂边上那棵樟树有些年头了吧。”
“有眼光,现在的年轻人都不认识那棵樟树,一百多年了。”
“那我咋看着半死不活的呢?”
“哎,几年年前,祠堂整改翻新,这颗百年樟树是在祠堂里挪出来的,可能挪的时候伤了根本。”
“刘氏祠堂,可真气派。”
“村里人给力,做生意都不忘本,每家每户都拿出钱来修缮祠堂,慢慢的也就有了这样的规模。”
李修崖还想再问,听到了门外刘志芸的叫喊声。
李修崖起身,但却被老爷子拉住了。
“修崖,你今天不要做出格的事,她还是个大姑娘,孤男寡女,发生什么,在农村,唾沫星子能淹死我家芸儿。”
“爷,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我能干啥呀,真是的。”
“行,那你去吧,快去快回,中午来家里吃饭。”
“行,那我走了。”
李修崖和刘志芸离开后,老爷子再次端起水杯,抿了一口茶。
“事情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
“别叫这些学生们在我们这出了问题,不然麻烦会很大。”
“知道。”
“去忙吧。”
李修崖背着相机出了刘志芸的家,问道:“想去哪拍?”
“你决定呗,大摄影师。”
”那去那棵樟树那吧。”
“哎呀,那枯树有什么好拍的。”
“那你说呗,你们村,你当然熟悉。”
“那去祠堂。”
李修崖再次见到这祠堂,依旧有说不出的震撼。
“对,手举起来,好像托举着那块牌匾一样,笑一下,笑自然一点,你这笑太假了。”
“可以了吗,我看看。”
刘志芸一把抢过摄像机,翻看起来。
“不错嘛,不愧是大摄影师,这么好看呢。”
刘志芸在美美的摆着造型,李修崖指哪她去哪,不一会,李修崖终于把祠堂的角角落落全拍了下来。
“我再看看,嗯,真的可以,你是不是学过呀,哎,这几张怎么没有我啊。”
“奥,我觉得好看就随手拍下来了。”
“哎呀,你怎么用的你的相机啊,我不是让你用我的吗?”
“哎呀,抱歉,你看我这脑子,用顺手了,那什么,我回去绿泡泡发给你。”
“好的。”
“那咱们走吧,换个地方拍。”
“好哒,我去上炷香,我们刘姓来这肯定要上炷香的。”
李修崖静静地看着刘志芸手中的香插在供桌的香炉中。
“今天有风吗?”
“没有吧。”
李修崖又回头,
看到香燃烧发出的烟,
依旧是无风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