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融合

陈淼的老家，位于景城下辖的某县级市治下的一个乡镇。

所以虽然从户籍上来说陈淼也算是景城人，但实际上这两者的区别还是挺大的。

甚至陈淼打小就没有觉得自己是什么景城人，一般都以景州人自称。

因为在大多数尤其是老一辈人的观念里，只有景城市里的才算是景城人，其他区县虽然归景城管辖，但都是乡下人。

当然，这种观念正在随着景城市区的扩大和影响力日增而发生改变。

就像陈伊伊她这一代的小屁孩，基本上都开始自称自己是景城人了。

这和虚荣心没什么关系，纯粹就是时代造就的观念的问题。

上午11点过，陈淼陈伊伊两兄妹回到了位于清河镇的陈家。

陈家的房子是一栋两层的自建房，占地面积其实挺大的，不过却是老房子。

这套房子算是曾经做为镇上电力公司正式员工的陈道军最拿得出手的“成绩”了，但放到现在来看，这套房子明显已经有些老旧了。

都说电力公司是个好单位，这确实没有说错，但具体能好到什么程度，那也是分地方还分职位的。

就拿陈道军来说，他在电力公司干了这么多年，但做为一个基层员工，他的薪资待遇还真不高。

即便逢年过节有点福利补助什么的，发放到他这个层级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拿不到多少了。

再加上陈道军还离过一次婚，他算是养完了陈淼又开始养陈伊伊，所以这些年下来家里虽然有那么点积蓄，但想要重修家里的房子明显还是有点困难。

“呀，淼淼回来了！”

陈淼和陈伊伊前脚刚走进来，正好看见系着围裙的顾小琴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妈，我也回来了。”

旁边的陈伊伊不干了，自己就在老哥身边，自家老妈是看不见吗？

“你给我滚一边去，看见你就烦。”

刚刚还是满脸笑意的顾小琴直接来了一个变脸绝活，一句话就让路上一直叽叽喳喳说的没完的陈伊伊直接闭上了嘴。

没办法，她这次考试考砸了，在顾小琴这边几乎可以说是丧失了“人权”。

“妈妈，我给你买了你最喜欢吃的沙琪玛。”

陈伊伊眼珠子一转，声音立马夹了起来，随后把手里拎着的东西递到了顾小琴的面前。

“爬开，懒得搭理你。”

陈伊伊不说这句还好，一说顾小琴就更来气了。

沙琪玛哪里是她最喜欢吃的东西，那分明是陈伊伊从小最喜欢的零食之一。

陈伊伊当然知道这一点，于是在看见自家老妈有点不耐烦之后，立马选择了撤退。

“哦，我上楼放东西去。”

陈伊伊一把抢过陈淼手里的背包，跟猴子似的直接直接从楼梯“窜”了上去。

“阿姨，没必要这样。”

“伊伊的成绩其实还是可以的，而且从小学升到初中，成绩发生变化也是正常现象。”

“我......”

陈伊伊一走，陈淼其实也有点尴尬，他还是没能彻底习惯和这边的家人如何相处。

“哎，这个死丫头，读书要是有你一半省心就好了。”

“不提她了，你饿了吧？你老汉儿估计应该要回来了，你先去洗个手，准备吃饭。”

“早上你老汉儿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的鱼，就等你回来上锅开蒸。”

说完顾小琴就转身回了厨房，这里是陈淼的家，她自然不会招呼陈淼。

但或许是想帮助陈家两父子改善关系，她还是特意点出了陈道军一大早去给陈淼买鱼的事情。

这种二婚重组的家庭，都是会充斥着这种“小心翼翼”。

当然，更主要的还是以前的陈淼给顾小琴的感觉实在是太差了。

其实早先的时候顾小琴曾经试图把陈淼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抚养的，而她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但是顾小琴和陈道军结婚的时候，陈淼已经开始懂事了。

他很清楚的知道顾小琴并不是自己的母亲，于是这种几乎可以说不可调和的矛盾就出现并被陈淼给激化了。

所以陈家的家庭关系，一度显得非常的糟糕。

甚至哪怕是以前的那个“陈淼”走了，现在的陈淼和陈道军的关系也没有缓和多少。

因为双方已经被伤害的太深了！

而这也是为什么陈淼都来了这边快两年了，却还是有些无法适应和家里人和谐相处的原因。

顾小琴去厨房开始忙碌，而陈淼则上了二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陈淼和陈伊伊的房间都在二楼，而顾小琴和陈道军则是住在一楼。

房间的采光并不好，主要是因为陈家隔壁的新房子修到了四楼，陈家这边的采光完全被挡住了。

不过房间的面积倒是挺大的，房间里不仅有两个书架，甚至还有一整套镇上手艺最好的老木匠打造的组合柜。

甚至最过分的是，陈淼的这个房间里还有一台电视机，虽然是家里早前淘汰下来的老电视，但就冲这一点，也能明白陈道军其实对陈淼还是很不错的。

只不过在之前的陈淼心里，这些就成了他父亲因为“愧疚”而做出的妥协。

咋说呢，只能说以前的陈淼多少有点钻牛角尖了。

可能有些人会感觉“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话也的确没什么毛病。

但......陈淼可是完整继承了“陈淼”的记忆，对于曾经的那些记忆可谓是感同身受，所以他完全有资格说这种话。

所以从某种角度而言，陈淼并不理解之前的“陈淼”为什么会那样。

但后来陈淼懂了，因为......他不是陈道军的儿子。

陈淼可以继承“陈淼”的记忆，但他自己的记忆也是真实存在的。

当两段记忆碰撞融合之后，陈淼的想法也就变得不那么客观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导致他迟迟不能真正的融合进这个“家”！

不过近两年的时间过去了，陈淼和这个家的融合度已经达到了一个很高的数值了。

所以陈淼接受了陈伊伊这个妹妹，也准备逐渐接受陈道军这个父亲以及顾小琴这个继母。

“砰！”

“哥，吃饭了。”

就在陈淼胡思乱想的时候，他房间的门直接被推开，这个动静甚至有点吓到了陷入思索中的陈淼。

而做为陈伊伊的亲哥哥，陈淼......

“进门要先敲门懂不懂？”

“以前我没教过你做人要懂礼貌吗？”

陈淼两指一弯，直接照着陈伊伊的脑门就是一记脑瓜崩，不过这玩意在景州这边应该叫做“颞骨咒”。

“啊！”

“你没教啊！”

被敲了一下的陈伊伊倒也没有生气，只是委屈的嘟着嘴可怜巴巴的辩解道。

其实以前的陈伊伊进门之前都会敲门，因为她担心贸然进入陈淼的房间会惹得这个哥哥生气。

但最近她和陈淼的关系亲近了太多，所以多少有点得意忘形了。

“哼哼，那我现在教你了，你要记好哈！”

“下次不敲门的话，以后你就别想跟我要零花钱了。”

拿零花钱“要挟”自己的妹妹，其实是一件很令人开心的事情，最起码陈淼觉得挺有意思的。

因为就在他说完之后，陈伊伊的表情从委屈立马变成了乖巧。

“知道了！”

两兄妹一路耍宝到了一楼，而此时陈道军也从外面回来了。

陈道军是电力公司的基层员工，其实早些年陈道军是有机会晋升管理层的，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而当时还年轻气盛的陈道军和某个校领导发生了点矛盾，然后陈道军这个基层员工一干就是二十多年。

当然，哪怕只是基层员工，干了二十多年后陈道军在清河镇的电力公司也还是有点话语权，比如现在镇上电力公司的领导其实是陈道军以前带过的徒弟。

至于陈道军为什么不离开电力公司......这不是废话吗？

陈道军和那个小领导关系不好，但是电力公司却是个好单位，哪怕陈道军只是基层员工，可怎么说也是有编制的正式工。

就这一点，就值得陈道军继续留在电力公司。

再说了，虽说陈道军的收入可能算不上多高，但那也得看和什么人比，最起码在清河镇，陈道军的收入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而且有编制的正式工，其他各种隐性福利也比较好，不说别的，等以后陈道军退休了，他的退休工资就比一般人要高出一大截。

所以哪怕没了晋升的渠道，当初的陈道军仍然选择留在了电力公司。

其实后来陈道军也不是没有机会晋升，但那时候的他也已经没了年轻时的雄心壮志，只想好好照看着自己的这个家而已。

“爸！”

陈淼的这句爸喊的还算顺口，不像之前第一次回家时他甚至都没有喊陈道军。

因为从陈淼的心理年龄来说，他的真实年纪和现在的陈道军差不了几岁，结果这直接矮了一个辈分，着实让当时的陈淼有些尴尬。

不过记忆融合的优点陆续发挥了作用，到现在陈淼已经可以在平缓的场合下喊出这声“爸”了。

至于为什么是在平缓的场合下......

“哼！赚了点钱就连姓啥子都不晓得了是吧？一天天的买这个买那个......”

“老陈......”

陈道军一开口，旁边的顾小琴就知道不妙了，于是连忙出言打断。

她可太清楚这两父子的性格了，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所以此时的顾小琴已经可以预料到接下来这顿饭应该是吃不好了，因为这两父子应该马上就会大吵起来。

但事情的走向让顾小琴有点错愕，因为她想象中的争吵并没有出现，这让她下意识的看向了陈淼。

“我工资还行，还挺高的。而且我也不没有乱花钱啊！”

“当哥哥的，给妹妹买点东西合情合理吧？”

“当儿子的，给你这个老汉儿买点烟酒，也算是孝顺吧？”

“顾阿姨这些年那么照顾我，我给她买点护肤品什么的，难道有错吗？”

陈淼并没有跟陈道军争吵，他其实很清楚的知道陈道军刚才也是好心，他想教育自己这个儿子不要养成大手大脚乱花钱的习惯。

只不过......他没有用对方式方法！

这一点，其实是绝大多数父母和孩子沟通时都没有注意过的事情。

很多父母总是以自己能够接受的方式去跟孩子沟通，完全不理会孩子是不是能接受这种教育方式。

要知道别说父母和孩子了，就是陈淼和陈伊伊这只差了不到十岁的年纪其实都有一些代沟。

如果是以前的陈淼，估计陈道军这一边一开口，陈淼就会跟他吵起来，然后大家不欢而散。

但是现在嘛，陈淼直接选择了怼回去。

而当他以一种平和的口气说完这个几句话的时候，无论是对面的顾小琴，还是坐在他旁边正在给他舀汤的陈伊伊都愣住了。

但要说反应最激烈的人，那当然还得是陈道军了。

做为陈淼反怼的当事人，陈道军下意识的就要跟陈淼这个不孝子争辩一二，毕竟哪有儿子和老子顶嘴的？

但话到嘴边的时候，陈道军突然发现......他好像反驳不了！

因为陈淼怼他的这几句话里，句句都是事实，甚至可以说是真理。

他总不能说陈淼不该照顾陈伊伊这个妹妹，也不能说陈淼不该孝顺他这个老汉儿，更加不能说陈淼不应该给顾小琴买东西。

事实上陈淼做的这些事，正是陈道军一直以来很想看到的氛围。

结果陈淼现在真这样做了，他反而又教育起来了，这......

一时之间，陈道军突然有些卡壳了。

没办法，陈道军的口才历来就不是很好，否则当年他也不至于那么轻易就得罪了那位小领导。

不过他卡壳了，陈淼那边可还没说完。

“老汉儿，以前呢，我有点不懂事。”

“这一点我跟你道个歉。”

陈淼拿起桌子上的白酒给陈道军倒了一杯，这酒还是他之前买了让陈伊伊带回来的。

“去给哥拿个杯子。”

陈淼偏头看向陈伊伊，不过陈伊伊这边还没动，那边顾小琴却是先一步去了厨房。

“我去拿。”

很快杯子拿了过来，陈淼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

“老汉儿，我现在天天锻炼，本来是不该喝酒的，但是今天这杯酒我还是要喝的。”

“以前我可能有些事情做的不对，这一点我跟你道个歉。”

陈淼一抬手，没等对面的陈道军有什么反应，就把手中的白酒一饮而尽。

“但是，有些时候老汉儿你也要考虑一下你的问题。”

“比如你在教育我的时候，用的方式方法就真的正确吗？”

“一句话不对就吼我，吼不听就揍我，你啥子时候平心静气的跟我好好沟通过呢？”

陈淼说这话的时候，那语气完全不像是一个儿子跟父亲之间聊天的口吻。

主要是陈淼已经决定了接受这个“家”，他可不想以后还像以前那样跟陈道军这个父亲那样相处。

“我还年轻，不懂事很正常，但是老汉儿你也要考虑一下你的问题！”

陈淼再次着重的提醒了陈道军一句，然后拿起酒瓶看向了顾小琴。

“阿姨，这些年辛苦你了。”

“以前我可能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以后我尽量弥补！”

这时候的顾小琴，眼眶已经开始有些泛红了，因为此时她已经明白了过来，陈淼这个继子好像开始接受她这个继母了。

而就在此时，刚刚还处于“卡壳”状态的陈道军有了动作。

他没有说什么，而是端起了陈淼倒的那杯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