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要申请的不是穿越名额

傍晚六点半，豪华游轮汐莱号以35节航速行驶在既定航线上。

享受一整个白天娱乐的游客慢悠悠走向心仪的餐厅，三三两两结伴笑谈，谁也没有察觉松散的就餐群体里混入一个不和谐音。

普通游客在等待现做餐点时，董闻颜绕道熟食区域，迅速夹起早已做好的廉价快餐，一个人坐在角落就餐。

董闻颜看着餐盘上的食物，始终下不去叉子，轻轻发出叹息。

“现在还能混过去，等船靠岸了，我又该怎么办？”

这是董闻颜穿越后的第三天。

穿越前，她正在国内旅游。

董闻颜和很多年轻人一样，等出了门才会发现待在家里比远行更舒服。

因为她是独自出行，在没有人监督的情况下，大半时间都在酒店打游戏或者本地特色餐厅吃饭。

景点？除了第一天兴冲冲拍了个照，在山底下转了几圈，就不曾在她的行程表上。

这趟旅游过于安稳，安稳到董闻颜一直处于提不起精神状态，直至她看到鸽了快一年的《七律》终于放出三测消息。

后来，董闻颜才明白前面旅途的安稳，是为了自己提交问卷后的不幸作铺垫，也就是临死前最后一顿安稳饭。

啪的一下，人穿了，快得不可思议。

那时的董闻颜还穿着酒店附赠的一次性拖鞋，周围游客人来人往，谁也没有意识到唐突出现的她是不正常现象。

一切都太突然，突然到她的耳边出现幻听，疑似系统的声音响起过，但至今没有下文。

人类的潜能和适应能力是无限的，黑户兼逃票人员的危机感压迫下，董闻颜绞尽脑汁从某不知名大好人处借到了一身工作人员的制服，过上白天装游客补觉，晚上装作工作人员打游击战的生活。

她在装游客和工作人员的路上，顺便偷听附近人的聊天，锁定神都、失序灾等关键词汇，与《七律》一二测时的世界观元素对上号，百分之一万确定自己穿越到游戏世界里了。

视角拉回现在，董闻颜泄愤般用叉子狠狠扎向通心粉，她无法明白自己要的是游戏内测名额，为何穿越游戏世界的名额会沦落到自己身上。

“哈啊...一二测全是技术性测试，剧情是半点没有，就知道个大致世界观，连人前显圣作预言家都做不到，还不如让我过完三测再穿越...啊呸呸，就算过完了三测我也不想穿越！不对，这破游戏就不该碰！”

董闻颜一边心中嘀咕着只有自己能理解的话，一边大口吃通心粉，迅速解决晚饭，装作船上无法被感知到的幽灵，默默离开餐厅。

这个时间点室内都是人，游客、员工皆有，反倒是户外设施区域略显寂寥，那边是董闻颜的目标。

等到了熟悉的区域，她突然发现这层外围区域还有人在逗留...或者说摆摊？

经过一轮晚饭耗时，晚霞也渐从明红转暗，顺着董闻颜的视线望去，空荡荡的设施外围中仅有一个作算命打扮的女人神神秘秘的在角落的休闲桌旁坐着，以窗外明晦不清的天色作为背景，为自己铺上了一层神秘而诡异的色彩。

“咦，她还在？”董闻颜小声说道。

董闻颜记得这个女人，她也是一位游客，却不像普通游客享乐，总是一个人静静坐在角落，就像是专门来游轮上摆摊给人算命。

有人说她算得准，有的人事后叫她骗子，又因为女人也是游客不是工作人员无需负责。

哈，专门花钱来这种门票上万起步的豪华游轮帮人算命，这算什么行为艺术吗？董闻颜撇撇嘴，再看向算命女人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看向自己...？

明明离得那么远，声音也不算大，董闻颜却清楚听到女人的声音。

“想要知道你的命运吗？”

不想，完全不想！我的人生已经很悲惨了，剧透只会让我更痛苦！董闻颜嚯地站起来，很诚实地走到算命女人面前。

“怎么算？”她目光深沉问道，忍耐住深吸一口气这种毁形象的行为。

这几天伪装行动积攒下来的经验，让董闻颜明白看起来越怂越不安的人，最容易被船员怀疑身份，也会被其他游客避而远之，怀疑人品有问题。

心里没鬼，又有何惧？

她也没有想到表演专业三年来的练习，反而让自己更加从容伪装，声线不带抖。

难道真的要感谢把第一意向是播音主持的我，调剂到表演专业的老师？

董闻颜把跑远的思路拉回来，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人，暗暗吃惊算命女人年轻得离谱，竟然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

不对，这里不是现实世界了，游戏剧情里看起来不靠谱却是神算子的人设不少见。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渊思。”女人微微一笑，仿佛习惯被质疑，主动敞开大衣，里面内有乾坤：“哪种卜法，我都略懂。”

大衣内置口袋里分别塞着塔罗牌、签桶、罗盘、龟壳等等，董闻颜陷入短暂的呆滞，脱口而出：“如果我说全都要，你是不是打算嘴上福生无量天尊，一只手掐了个佛礼另一只手点了个十字然后抛了个圣杯？”

听着完全没有听过的人名，渊思思索数秒，认为是某种自然神名号和特定占卜方式：“有点意思，可以试试。”

“你是不是每晚做梦都会被人围殴啊…算了，塔罗牌吧...穿的像是道士用塔罗牌来算，说不定能负负得正...”说到后面，董闻颜的声音不比蚊蝇振翅声大多少。

“客人你在说什么？请大声点。”

“塔罗牌，不改了。我的问题是...”

“请等等，我这里有一个惯例。无论你要我算什么，都必须偶数的问题。也就是说，你最少得向我求问两个问题。”

董闻颜怔了一下，觉得问题不大：“...那，第一个问题是我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渊思颔首了然，当面洗了一遍牌，摆了最基础的圣三角，三张牌依次揭晓。

第一张牌，魔术师，正位。

第二张牌，愚者，正位。

第三张牌，命运之轮，正位。

“一切的源头来自你的野心，而你的力量支撑计划的初始。你现在不受到任何的束缚，贯穿自由的意志。而幸运垂青于你，滚滚向前的时间注定属于你，未来早已铺满了计划好的鲜花与赞歌。”

“…嗯？”

董闻颜嘴角似乎要撬动，露出满意的笑容，实际上是在压抑吐槽的欲望。

塔罗牌的解释怎么和她的处境完全相反？真就神算子，只不过是反向神算子？

董闻颜仍带有怀疑，但不妨碍她认真思考第二个问题。

她是搁浅的鱼，哪怕知道只是推迟死亡，也要抓住任何可能的生命水，直至找到真正的答案。

假设渊思真有两把刷子，又特别要求客人提出偶数的问题，必然有特别意义在内。

是限制，还是平衡？

渊思似乎也很满意董闻颜的态度，提醒了一声“换个占卜方式也可以，只要最后问出的问题是偶数即可”后便安静等候。

良久。

海风几乎要将人的面庞吹僵，董闻颜缓缓开口：“我对你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

渊思怔了怔神，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算这个问题。

算命者不算己身也算是行内的潜规则，一来是基本算不准，二来是侥幸算准了，若是大富大贵还好，算出死期则几乎无解，除非遇到比自己能力更高超的同行，又或者命中的贵人。

董闻颜起初是想反过来问，问渊思于她是什么人。

是小说中贯穿全文的引路人，还是仅限于某个事件的提示者。

董闻颜贪婪地希望对方是前者，说不定能帮自己走出的窘境，又害怕这个世界的预言存在因果律，以后她的选择都会受到渊思预言的影响。

饭要一口口吃，步子不能迈太大...董闻颜心中宽慰自己数句，才下定决心将问题主谓语调转。

“怎么，不能算？”见对方迟迟未动，董闻颜挑衅地挑了挑眉头，“说不定结果会出乎你的意料。”

“算就算。”渊思咬着贝齿，终于有几分符合外表年龄的迹象。

渊思收回先前的塔罗牌，重新洗了一遍，再度按顺序分出三张塔罗牌。

又是圣三角。

三张塔罗牌，依次翻开。

战车，逆位。

正义，逆位。

太阳，正位。

董闻颜看着这三张牌，回忆着有关对应牌面的解析，顿时表情微妙起来。

渊思从容的表情也出现裂痕，她开始有点踌躇，就像是骗了众人很久的蹩脚骗子第一次被揭穿谎言，骗子知道自己的骗术很烂，又想拿曾经的战绩作为辩解，掩盖自己的无能和心虚。

即便如此，渊思也硬着头皮按照牌面解析：“因为我遭遇了挫折，放弃坚持许久的目标，选择逃避而造就了你我相遇。此刻的我仍没有太多的变化，迷失了最初的目标，没有判断能力。但未来出现一丝转机，也就是你，所谓的命中贵人。”

我，是她的贵人？

董闻颜面上不显，心中觉得不可思议。

她转念一想，上一个问题的占卜结果与现状完全相反，说不定这个问题也是这种情况？

真正的顺序是战车正位，正义正位，太阳逆位？

我不是她的贵人，而是致使她沮丧、行动不利的罪魁祸首？

董闻颜一头雾水，总觉得答案没有这么简单，却不能询问，只能借着占卜结果装作高深：“有趣，先是算我大运在身，又算出我是你命中贵人，两件事同时发生的可能性相当渺茫...阁下认为是命中注定的揭示，还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码？”

“你还有什么要占卜吗？”渊思避而不答，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亲口说出前半起因对她是一件很疲惫的事情。

“...这就够了。”

见对方不想答，正好董闻颜也需要到安静的地方捋一下思路，索性就此停下。

渊思目送董闻颜离开，看着背影逐渐融入浓墨的黑暗，每一步都沉稳十足，不曾怀疑自己的选择。

回想董闻颜临走前最后一个眼神，仿佛理解了一切，又隐含着近乎居高临下的姿态，渊思冷颤了下，觉得今夜的海风真大。

下一秒，渊思就感觉到一阵眩晕，就像是摆烂已久的大学生挑战体育测试，整个人从椅子摔下去。

她缓了几分钟，才手脚发软地坐回到原位，擦过鼻前的手指多了一抹鲜红。

流鼻血了？是反噬...渊思觉得眼前的景象有点模糊，但大脑前所未有的快速运转。

“同一天内，我居然犯下两个错误...？”

不可轻易占卜自身的命运。

不可轻易占卜大命格的前因后果。

渊思推开桌子，踉跄地往前跑，终究是找不到董闻颜的身影。

“没错，绝对没错，她是我的贵人...”

必须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