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自己得的,但郎中医术高超,能给治好,他就是用这个才把他娘子给娶了回来。他娘子是个孝顺的人,明知道郎中是个废人,却依旧愿意为了自己的老娘嫁给郎中为妻。可郎中这个人说话不算话,把人娶回家了,却不好好给人老娘看病,后来还让人家知道了,你说人家气不气?人家恼怒,要跟郎中和离,郎中不愿意,就想到了我们兄弟。”
李四满脸的鄙视,不知道是在鄙视郎中还是在鄙视谁。
“郎中让我们在半路上等着,绑到她娘子之后送到后山哪儿。我们依计划而行,一切都很顺利。我们发誓,我们真没把郎中娘子怎么样,郎中来的时候,我们就把他娘子还给了他了。至于他娘子是何时死的,又是在什么地方死的,为何会出现在别人的墓里,我们是真不知道。我们只知道,郎中娘子肯定不是当天死的,那段时间我们就在山上,我们还跟着村子里的人上山去寻了。”
“你们还上山寻人?”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谁能想到我们哥俩会上山寻人啊。”李四咧嘴一笑,这笑容有些刻意。
马绍安挥手,让张三和李四退了下去,他则指着右边的山脉道:“在那边的山脚下有很多破屋,都是老人家去世后无主的屋子。我猜测着,郎中应该是把他的娘子藏在了那边。他们在山上找,在村子外头找,在村子里的路上找,却没有一个人想到去破屋里找。也是,谁能想到失踪的人会藏在山脚下的破屋里。”
“鬼遮眼,越是在眼前的东西越是看不见。”南锦衣沉思着,眼前仿佛出现了那幅画面:“那些破屋,马帮主可有去看过?”
“自然是去看过的,但里头留下的足迹不多,更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郎中是把娘子藏在那边的。若有证据,我早让管家去官府里报案了。”
“马帮主为何会去现场?帮主您不是后来才回来的吗?”
“夫人忘了吗?绍安是回来建马场的,不只是山脚下的那几间老宅,这马家村所有的房舍我都去看过。”马帮主笑对着南锦衣:“我原打算将这里拆了重建,奈何钱袋空空,只能一间挨着一间返修,单是眼前的这些房子,就花费了我好几年的功夫。”
马绍安叹了口气:“我就是在建马场的时候遇见的张三和李四,然后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当年的事情。只可惜,这件事已经过去太多年了,即便回到了当初的老宅,也寻不到更多的痕迹。郎中是不做那种生意的,但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做那种生意的,将失踪的娘子藏在苗雨姑娘的坟里,将苗雨姑娘偷出去卖了,对他而言并非难事。依我看,这就是人为的,不是妖怪为的。”
“原以为自己知道的真相已经够多了,没想到这真相里头还有真相。”柳韩山转向南锦衣:“看来我们那位精明能干的秦捕头是被郎中给骗了。”
“大人这话是何意?”马绍安顿住,手里握着茶杯一动不动。
“何为何意?”柳韩山留意到了马绍安的表情:“马帮主可是在纠结秦捕头被郎中欺骗一事?”
“绍安只是好奇,这秦捕头是何时遇见郎中的,又是何时向他问话的。这郎中死的时候,秦捕头应该还是个孩子吧。郎中再怎么着,也不会去跟一个孩子撒谎啊。依着他的性子,多半会置之不理。没准儿还要甩年幼的秦捕头几个脸色。我们村子里的孩子都怕他,因为他这个人不苟言笑,哪怕是在给病人看诊的时候,都是黑着一张脸的。若不是因为他的医术足够好,若不是因为他是村子里唯一的大夫,我想这个村子里的大多数村民都不会想要去找他看病。”
“郎中死了?”这下不止柳韩山诧异,连带着南锦衣都有些诧异:“这郎中是何时死的?”
“具体什么时候死的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郎中死后不久,整个马家村的村民就开始外迁。至于这外迁的理由嘛,不外乎两个,一个是山上猎物减少,难以为生,一个则是村中闹鬼,为了避免被鬼怪缠身。这猎物少了是真的,闹鬼的事情,在我看来就是唬人的。”
“我也觉得闹鬼的事情是唬人的。”柳韩山放下茶盏:“我想与夫人到山上看看,就那间传闻中的古庙,不知马帮主这边能否找个人带路。”
“那古庙已经破损不堪,大人若是想看,我让马勇带大人上去。”马绍安给马勇使了个眼色,马勇立即道:“小的愿意给大人带路,只是山路难行,还请大人有个心理准备。”
“难行?如何难行?听说马帮主在山上建了房子,且是给少帮主建的新房。这新房都建了,山路也应该修整了吧?”
“这话大人是从哪里听到的?”马绍安摇头笑着:“犬子的确有新房,但不是建在山上,而是建在山下,就方才与大人说得那几年破屋。我命人拆了重建,就在原来的地基之上。依着犬子和未来儿媳妇的习惯,将几处院落合成了一处。宅子是刚建成的,正在清理打扫阶段,我那个未来的儿媳妇眼下正在那边忙活。大人与夫人上山,必会从那边经过,大人一看便知。”
“那山上的宅子是……”
“是给看马人住的。”马勇接话:“我们帮里的马都是散养的,数量众多,需要时时有人看护。有时候来不及赶马下山,这负责饲养马匹的人就要在山上过夜。春秋还好,盛夏多蚊虫,冬季风雪重,稍不留神,就会有人患病或者是受伤。我们家帮助体恤下人,特意命人在山上建了多处小木屋。小木屋里备了各种东西,可供这些人临时居住。大人不信,一看便知。”
“原来如此,估摸着外头那些人也是不知真相,以讹传讹的。”柳韩山点了下头:“劳烦马管家与我们一同上山,我对这山上的古庙以及马帮主命人在山上建的木屋都十分好奇。”
马勇抿了下嘴,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这马家村的后山,远看没什么,近看全都是些老林子。山路崎岖,的确像马勇说的那样有些难行,山路上的马蹄印也印证了马帮主和马勇之前说的话,他们马帮里的马都是散养的。这一路上,虽未看见什么马匹,却能听见马叫,一声连着一声,说起便起,说落便落。
走到一阴凉处时,好端端的日头突然暗了下去,闪电划过,涌来一大堆云,筛豆子般的雨点儿紧接着哗啦啦地落了下来。南锦衣撑开红伞,将她和柳韩山罩在红伞下头。举目望去,一间古庙在山林间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