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韩山的眼眸沉了一下，抓握着匕首的那只手更是紧了一紧。
他估算着时间，南锦衣差不多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只要锦衣回来了，秦邺就有一半的几率活下来。他必须要等，必须要保持镇静，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好兄弟被当成怪物一把火给烧了。
见柳韩山低头不语，随堂眼中闪烁着若有所思的光芒。
端木也知道柳韩山在等什么，他没有给柳韩山继续等待，继续思考的机会，而是直接来到秦邺所化成的怪物面前，拿出一张符来对着他念咒。跟方才一样，在一轮念咒结束后，他夺过柳韩山手中的匕首，将咒语覆在匕首上“唰”地一声，直接刺进了秦邺的心口。
柳韩山差点儿喊出秦邺的名字来，他紧咬着牙齿，脸色变得越发苍白。从匕首刺入的角度来看，端木并没有刺入太深，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咒语的缘故，秦邺的五官瞬间扭曲，显得惨痛之极，却怎么都叫不出声来。
“柳兄这是怎么了？”随堂故意走到柳韩山跟前：“柳兄怕是见不得这样的场面，要不柳兄进客房休息，等这事情了了，我才通知柳兄。”
“端木前辈这是在做什么？”柳韩山强忍着怒意：“他为何将匕首刺入这人的心口？这不是救人，这是在杀人！”
“柳兄这话严重了，方才那情形柳兄你也看到了，这救怪物跟杀怪物其实差不多。”随堂拧着鼻子：“这办法若是管用，他可死里逃生，若是不管用，迟早跟旁边那个一样。柳兄只管看就好，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不知是不是为了故意刺激柳韩山，端木故意用匕首在秦邺的心口处搅了一下。秦邺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晕了过去。
“住手！你这个疯子！”柳韩山忍不下去了，一时间忘了他压根儿就不是端木的对手，更阻止不了端木接下来的动作。他朝着端木扑过去，却被端木随意一挥，给弹飞了出去。
柳韩山先是撞到身后的屋脊上，紧跟着跌倒地上，随后吐出一口鲜血。端木松手，任由匕首插在秦邺身上，转身，冷冷地看着柳韩山，既未说话，也未动弹。
随堂见状，赶紧跑了过来：“哎呀呀，柳兄这是怎么了？我方才不是跟柳兄说了，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这端木前辈做事自有他的规矩。柳兄莽撞，白白受了这些个伤。”
跑到柳韩山身边时，随堂半跪下来准备搀扶他，手握到柳韩山的胳膊时，指缝间却多了一个东西。那东西细如发丝，不仔细看，还真看不见。就在他即将得逞时，柳韩山身上的灵符动了，随即胳膊上渡了一层膜。那膜极薄，只有擅长法术的人才能看得见。
随堂见状，眼中含冰，手指并拢，将方才那个细如发丝的东西给藏了起来。
“柳兄，我扶柳兄起来。”随堂将柳韩山扶起：“柳兄觉得如何？可要请个大夫过来给柳兄看看。”
“没事儿，死不了。”柳韩山放心不下秦邺，同时也知道随堂跟端木是一伙的，他虽没瞧见随堂手中藏得是什么，却知道就在刚刚，他想要对自己不利。
他推开随堂，捂着胸口朝秦邺走去。
此时，端木已经布下了一个火阵，他先是在外围用符火圈了一个大圆圈，将一干人等全部隔离在圈子外头，随后命人抱来十几个坛子，在火圈儿内又围一个圈儿。柳韩山看着那些坛子摇晃，却看不清里面装得是什么。他留意到了那十几个抱坛子的人，他们不是县衙中人，看穿戴是外面的普通百姓，但他们走路的姿势，以及走路时下意识排成的队伍，都让柳韩山起疑。
他给柳春使了个眼色，柳春立马命人跟了上去。
火阵内，坛子的封口已经被打开。随着端木念咒的声音，十几个坛子上的符纸齐齐打开，坛子中探出十几个女子的头。
那些女子都是光头，头上涂满了鲜艳的色彩。她们五官相似，眉眼处虽然有些奇怪，却生得极其漂亮。未等柳韩山阻止，端木甩出的第二轮符火已经分别落到了那些女子脸上，十几个女子，齐声尖叫，发出刺耳的声音。
那声音极其奇怪，既像是鸟语，又像是人语；既像是在痛苦的嘶鸣，又像是在欢愉的歌唱；既像男人，又像女人，总之令人匪夷所思。
柳韩山被那声音刺激地头疼，他用手使劲捂住耳朵，目光越过火圈看向其中的一个坛子。女子张开了嘴巴，一股气流从她的嘴巴里涌出，与其它十几道气流一同，朝着秦邺聚集，在那把匕首处集结，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随着匕首被拔出，无数条藤蔓自那个破口涌出来，随后被吸入那些女子口中。同一时间，酒坛中的女子缩进了坛子里，随后坛子恢复平静，外围的那道火圈儿也随之熄灭了。
“端木，你这是在做什么？！”柳韩山指着那些坛子：“十几个活生生的女子，十几条人命，就算你是南锦衣的师傅。我也不可能徇私就此放过你。”
“你说那些人面鸟？”端木冷斥一声：“鸟蛋是我自取的没错，但那些人面鸟是被我养大的。你既是锦儿的夫君，就应该知道我的身份，我与锦儿一样，既是捉妖师又是大夫。人面鸟是妖，我捉它也好，豢养它为我做事也好，都是我的天职。我用它救人有错吗？何罪之有啊？”
“人……人面鸟？”柳韩山挨个坛子看，发现每一只坛子里头都有一只鸟的尸体，只是这鸟生的有些奇怪，脑袋不是尖的，而是像人一样。
仔细看，又有些不一样，人的脸是长在前头的，是立体的，它的脸是长在头顶的，在所谓的人脸下面还有一张小的鸟嘴，而它之所以能发出两种声音，也跟它长了两张嘴有关。
根据方才所见，它是把藤蔓吸到了自己口中，而后被符火所燃，与那些藤蔓一起死在了坛子里。
依着柳韩山的经验，他知道自己无法去验证端木说的话，他没有见过人面鸟，也无法肯定坛子里装得是不是人面鸟，他只能转过身去查看秦邺的状况。
秦邺还有气息，头上的牛角脱落，脸却依旧是马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