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胖乎乎的谷中弟子,不情不愿地带他来到了后山,放眼望去,谷中浓雾弥漫,若非有人告知,只怕很难发现谷底有个地窖一样的洞府。李长霰望着那幽深的谷底,黑黢黢的山洞,心中窜起一丝畏惧。
“这谷中竟有如此大的洞府,你知道有多深吗?”他们才靠近地洞,李长霰探着头问了一句。
谁知这胖乎乎的家伙拔腿就跑,生怕被李长霰拉住,竟像个圆球似的滚了回去,嘴中还发出鬼捏脖子般的叫声。
采桑谷主说这里危险,他只觉得不过是吓唬他的,而此时看到这弟子的反应他才意识到,这里面一定有某种令人恐怖的存在。但是既然来了,他也没得选择。一想到自己所遭受的耻辱和困境,他就只能咬咬牙,踩着若有若无的石梯,小心翼翼地走下去。
越往下,寒意就越深,仿佛能沁人骨髓。洞的四周怪石嶙峋,阴森恐怖,越往下面就越黑。对此,李长霰是有心理准备的,蹑手蹑脚,每一步都怕惊扰到什么东西,他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危险。
洞很深,石梯又稀稀落落的,想必上上下下的人都会武,故而不屑把石梯修得整齐明显些。不过他下到了洞底,也没觉得怎样吃力,不由地对采桑谷主的药丸感激不尽。
前面有条通道,孽海珠想必就藏在那里面,他闷着头走了进去。没走几步,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响,像是金属轻微碰撞的声音,很小,却因洞里太安静而显得格外清楚。
往前大概走了一百来步,基本就伸手不见五指了。他手里握着一把采桑子给他的剑,说是用来防身的,其实更像一个拐杖,用来探路。他用剑尖戳着地面,“噌噔——噌噔——噌噔——”的声音从地面传来。
再往前走十几步,前方竟渐渐有了一些光芒,慢慢映照在长着青苔的石壁上。“难道说,这是孽海珠的光芒?”他心里暗自想着,然而预想中的危险并没有出现。
他放慢了脚步,此时,一种不祥的预感扑面而来。终于在不远的前方,他看到了那金色光芒的出处,那里也是山洞的尽头。一个身穿灰色道袍的老者,胡子长到胸前,长发凌乱而灰白,面容清瘦,甚至有些憔悴。苍白的脸,想必是洞下暗无天日的岁月熬成的。
然而,这里什么野兽、怪物也没有,只有这样一个瘦削的老者,盘腿而坐,双目紧闭。他的胸前,一颗鹅蛋大小的珠子发出了金色的光芒。
“这想必就是孽海珠了!”珠子的光芒照着老者的面容,照着前方的空地,使他的背后显得更加幽暗,仿佛没有边界。
“嗯……”这声音拖得老长老长,吓得李长霰刚刚恢复的体力瞬间化为乌有,身子都软了。
“第三百九十七个弟子,采桑子,还不错!”老者突然睁开干瘪的眼睛,露出的眼神像两把带血的利刃般令人毛骨悚然。
“你……你说什么?”李长霰不明所以。老者突然仰头大笑起来,“你和他们一样,连自己为何到了这里都不清楚!”
“他们?”
孽海珠的光忽然暴涨,照亮了整个洞府,这时,他才看到,老者的背后漂浮着三四百个骷髅头,黑黑的眼眶中露出两点红光。这一幕,吓得李长霰冷汗直冒,双手哆嗦起来。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没想到里面会是这样一幅场景,简直惨不忍睹。他这才意识到,谷主所说的那些没有成功的弟子,原来都在这里了。
“一个全身没有任何灵力波动的人,居然也敢到这里来冒险。看来,你很好骗啊,年轻人!”他忽然定睛看了看他的脸,“嗯?你倒是很像她……”
“像谁?”
老者没有回答,像是短暂陷入了沉思。
“我是今天才上山来的,没能走过三千级石阶,可采桑谷主愿意给我机会,只要我拿到孽海珠,他就收我为入室弟子!我现在很需要成为采桑谷的弟子,因为……没有哪个门派愿意收我了!而我,必须变强。所以很抱歉,今天这颗珠子,我无论如何也要带走。”他的语气里带着愤恨,声音却有些颤抖。
老者闻言,又仰天笑起来,“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在本王面前叫嚣了!可怜虫,既然想要,这珠子你就拿去吧!”说完重又闭起了眼睛。
他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王,不过这都不重要了,他将信将疑,走向老者,猛地伸手抓向孽海珠,手掌却像被烈火灼了一下,瞬息之间,珠子光芒大增,竟将他震飞出去。他只觉浑身酸麻,就像当初被铁痕的紫色目光震伤时一样。老者突然哈哈一阵狂笑起来,笑得整个洞府地动山摇,那声音使整个山洞变成了一口大钟。
“你太弱了,我连将你练成傀儡的心思都没有。整个山洞其实是一个阵法,名为‘困龙局’。袁天罡,李淳风,两位天才的杰作!看看这些骷髅头吧,他们是我冲出这个阵法的钥匙,我需要一千个人头!快了,快了……采桑子会隔三差五送人头进来,助我破开偷天换日,而他需要的,竟只是一个小小的孽海珠,你说,划不划算?”
“什么……这,怎么可能?”
“哈哈……入室弟子?天真!进了这个山洞,你就再也出不去了。当然,你的头颅加入我的千首阵,助我逃出生天之后,你就能够出去,重见天日了。”他兴奋得像一头抓住了羚羊的野狮。
李长霰来不及多想,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可是他的身子才从地上撑起来,脚步还没有撒开,就被孽海珠散出的光芒缚住拽了过去。
“逃不掉的,别白费力气了!不过你放心,你不会让你轻易死去的,因为你太弱了,我要先将你洗精伐髓、断骨重造,再嵌入千首阵,那样才能发挥应有的威能!你不是渴望变强吗?那就感受一下吧!”说着大手一挥孽海珠的金光瞬间变成血色,从他身上的三百六十五个穴位灌了进去。
“原来真正的危险,不是洞里有凶禽猛兽,而是洞外的人心叵测,我自问也不是什么心思单纯之人,可是今天却轻易相信了他,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局……”话还没说完,他开始感受到浑身的断骨重塑之痛,尤其是十二条正经和任督二脉,更是奇痛无比。那天夜里的断指之痛与此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在一声声撕裂的痛苦声中,他感到头脑中十分拥堵,眼前是一片空空的漠地,他仿佛看到一个女人,身穿华丽的衣服,面露慈祥的微笑,“长霰……”
“娘……是你吗?”
以前,他过着纸醉金迷的富贵生活,每天都被各种各样新鲜的东西塞得满满的,痴迷于各种奇技淫巧,把自己打扮成天底下最最腐败的人。原先,他只是以此来向两位哥哥表示,自己胸无大志,不会和他们争夺侯位的,可渐渐地,他真的享受起了美酒山庄的一切,沉迷于声色犬马的快乐之中。
——他甚至无暇想起仅有一丝印象的母亲。
直到那天夜里,大夫人恶毒的话语刺痛了他的神经,他才意识到,有一个人虽然早早离开了自己,可是,她似乎一直在自己身边,照顾着自己,听着自己的心跳。
“娘——”他一声叫喊,从梦中醒过来,满头大汗。
“你醒了?”老者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我还没死?”
“非但没死,我还让你拥有了一身不若于采桑子的内力!”
“什么?”
“你将体内流动的气息逼出来看看。”
他一攒拳头,眉头一紧,一用力,果然,体内气息流动,他一逼,金色光芒向外激荡而出,震得洞府晃动不止。他立刻收了气息,望着双掌,一脸不可思议!
“三天了!我很满意,你现在,配做千首阵的一员了!”说着,嘴角露出了邪恶的笑意。
“我岂能任人宰割!”说着逼出全身气息,一拳冲向老者,可无论他如何拼命,拳头都无法触及老者的身体。
“想太多了,”老者若无其事地说着,随即缓缓挥起右掌,掌风如同一把利刃,向李长霰的脖子切过来。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李长霰的肩膀,将他向后一拉,拽出了十步开外,而老者的掌风,则被一团紫色火焰冲散了。
老者迟疑之际,铁痕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嗯?是你?你这是做什么?”老者有些不满地质问起来。
“这个人,不能杀!”铁痕不紧不慢地回答。
李长霰听出,这二人似乎还挺熟悉。
“不能杀?大哥,你怕是忘了,我们连亲兄弟都下得去手,虽然最后失败了!这天底下,又有什么人是不可以杀的?”他发出了凄厉的惨笑。
“因为,他是她的孩子!”
老者闻言,身子向前一爬,似乎无比激动,“你说什么?他是她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