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许玄的一番谈话,令郑老头忽然就上了心。
郭蒙带兵在外,与衙门的联系只能是自己来。
州兵几时到,谁也说不准。
在衙门处听得的消息,仍然是不日就到。
卫佺却偷偷告诉郑老头。
“辎重出了点乱子,还在扯皮呢。”
“但想来也耽搁不了多久。”
自衙门出来,郑老头看了看天色,这时也该下值了。
慢步回到家中,院中有头驴子在焦躁地叫唤,蹄子四处乱蹬。
郑老头顿时叹了口气。
“那日朝廷使者也没停留多久,人家要事在身如何能带你赶上去给人瞧。”
驴子听闻,悲愤地大叫着,口水四喷。
“得得得,过几日,州兵便至,平定啮人过后,想来与斩鬼司会有交集,届时牵你过去看看就是。”
如此一说,驴子才安静下来。
郑老头给驴子添了点草料与水,这才回到屋内。
斩鬼司整修,这驴子当时无处可去,就被他牵了回来。
想着平时可帮忙运些书籍重物,也就没有拉回去。
简单地吃了吃食,郑老头坐回自家的书桌。
面前摆着的书页空空,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执笔就写了下去。
这是北溪县志的草稿。
自己恰逢生在大变的年月,对于此间的事,自己清楚不已,还保证真实。
往后的子孙看到,事无巨细之下,至少不用多方证实。
郑老头自得地笑笑,放手写下。
手边还有林道鸣的生平堆放。
虽然林道鸣已经伏诛,但其本人奇遇过于神秘,从那黑草就可见一斑。
郑老头自认已查到端倪,一时不想放手。
次日。
岳大山风尘仆仆地回到了斩鬼司。
得知州兵的消息后,大声道:
“什么?!那劳什子州兵,怎么如此拖沓?”
许玄眉头一挑,开口道:
“啮人很麻烦?”
岳大山呼出口气,坐下取出长剑,一手刮蹭着剑锋。
“不算麻烦,但是百余个啮人啊,聚集在一起,全部砍了也得费不少力气。”
“说真的,师兄我的心头无端不安啊。”
百余啮人,比小批的流民都要多的多。
“有头黑鳞在窥视着北溪呢。”许玄叹气。
能聚集起这般多的啮人,也只有黑鳞啮人能做到了。
“那批啮人从何处而来,可有找到途径?”
岳大山点头。
“找到了,成椟的人找到的,从一条隐蔽的山路绕进来,也难为这些啮人了。”
“衙门的人已经封锁了那山路,若是事不可为,便让青壮把路掘断。”
成椟,便是那通过吞食药丸,激发气血,以此灼伤妖鬼的汉子。
岳大山看向许玄。
“成椟那批人,也不知哪里来的,极为凶悍。”
“初初发现山路时,被二十几啮人包围,五六个人,硬生生将对方拼掉。”
许玄听闻,成椟在外闯荡时,有过助拳的经历。
“或许是助拳时的老人手。”
许玄思索片刻,缓缓起身,正色道:
“接下来的时日,师兄你坐镇斩鬼司,我出去逛逛看看。”
岳大山一愣,点点头。
“好。”
收拾好了家伙什,许玄便就准备出发。
路过兵器库时,许玄心头一动。
在两个看管的壮汉目光下,许玄进入其中。
随手取过一柄长刀,挥舞了两下,轻飘飘的。
将其往手臂上用力一压,而后在两个汉子惊骇的目光中。
刀身在许玄手上缠了两圈,再用力一崩。
脆响中,刀身成了几块碎片落在地上。
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带兵器的必要了。
许玄自己的肉身虽还没有到刀兵不侵的地步,但使用这等兵器,已有些多余的意味了。
“还是得有新的兵器胚子。”
取过一卷地图,到衙门借匹马,许玄便出了县城。
按照岳大山指出的路线,许玄驰马而去。
一连两日,许玄在路途中度过。
期间果然有啮人出没,零零星星的。
甚至有乡民不耐烦,招呼着同村的汉子,拿着犁耙便将啮人打杀。
看着啮人被柴火燃烧的火焰吞没,许玄才离开了那个地方。
岳大山与百余啮人交战的地方,在一处山岭边缘。
这处山岭是北溪与邻县的交界,本地百姓农闲时常入其中寻找野物。
周边早有青壮把守。
不曾想啮人沿着一条临崖山路就进了来。
许玄的视线越过前方郁郁葱葱的山岭,仿佛看到了窥视的黑鳞啮人。
“黑鳞灵智颇高,已恢复了人时的记忆。”
“若本就是常常进山的人,知道那么一条路,也不足为奇。”
令许玄意外的是,进入山岭不久,就见到了熟人。
一个背后通红的汉子,正与三五个手足,在架着火烤羊。
正是成椟。
“大人。”
许玄刚靠近,脚步声便惊动了对方。
成椟“唰”地从屁股底下抽出刀子,从地上一蹦,就转了过来。
剩余几人也半躬腰,抽刀子看来。
见到来者是人,肌肉才微微放松。
啪!啪!
成椟赏了邻近两个兄弟后脑勺一巴掌。
“这是斩鬼司的大人,都认着。”
随即,他将手中刀子一放,便笑着迎了上来。
“大人来得正好,这羊快烤好了,来尝尝。”
许玄也不推辞,走近坐下,笑道:
“你倒是有心,在这守了多久?”
“从那百余啮人被杀净,就守这了,主要是本地富户给得多。”
成椟摸摸脑袋,笑道。
他的几个兄弟,听到许玄是斩鬼司的大人,便拘谨地坐开了几个屁股的距离。
“羊也是富户送的?”
许玄记得,本地没有野生的羊。
“那是,大人看山岭中还有多少活动的东西,怕不是只有虫子了。”
“莫不是啮人连野物也吃?”
许玄点点头,“说不准。”
不过片刻,成椟涂抹上香料后,羊便烤好了。
成椟割下几片肉,分给在场几人。
许玄用口撕下几缕。
“这地方什么情况?”
成椟想想,答道:
“时不时就有几个啮人过来,我们兄弟也不敢沿路过去看。”
“说是守着,真见到唬人的,哥几个就把山路掘断,以绝后患。”
等半只羊下了众人的肚,也就差不多了。
许玄站起身来。
“带我去那山路看看。”
成椟笑起来,“那路有意思的紧,大人随我来。”
跟着成椟走出两丈的距离,拨开遮掩的藤蔓,一道断崖出现在眼前。
四个青壮守在这里。
成椟朝他们点点头,指指崖面。
“大人看。”
许玄探头看去。
只见下方一条突出崖面的路,明显有斧凿痕迹,颇为平整,蜿蜒几转,延伸向雾气深处。
到了脚下,有竖梯放置。
成椟笑道:“这路是本地先人所凿,事关采药生计,若非迫不得已,他们也不想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