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东在林道鸣长久的经营下，潜藏的妖鬼多得令人吃惊。
大火烧了足足两天，令本就燥热的北溪县更加炎热。
看着火光烟尘直上的县东方向，郑老头跌坐在斩鬼司的门槛上。
从今天起，北溪的妖鬼之氛一扫而空。
多少年没有过这等光景了。
郑老头的心神前所未有的放松。
许多百姓的心神也被牵动，如同那场大火一般火热。
许玄漫步在火场之中，狩猎着躲藏起来的妖鬼，顺带着观察众人的表现。
在大量的猛火油下，加上本就是木质结构居多的民居，火势早失去了控制。
许玄甚至救下了一个被压在横梁之下的斩鬼司汉子。
汉子既是尴尬又是感激，连声道谢又操刀子冲了出去。
他甚至都没顾着自家的伤势。
斩鬼司的众人早就已经杀疯了。
一片混乱之中，忽然一声剑啸激起，紧接着便是传出老远的长笑。
“哈哈哈哈哈！！”
“老子成了！！”
那是岳大山的声音。
许玄不由得嘴角勾起，看样子，这位师兄终于还是得偿所愿。
直到夜晚，这场大火才渐渐熄灭。
场中废墟，还有炭火在发着红光。
阵阵灼热的风吹出。
许玄有金银煞护身，自然不怕。
但激斗的其他人就不然了，身上被火燎得焦黑，严重者皮肤焦裂，有鲜血渗出。
不止是斩鬼司的汉子，前来相助的众人，在许玄一声长笑，高呼“凯旋”后，便陆续撤出了县东。
再给这地方一天时间，暗火闷两天，别说妖鬼，就连虫豸都不会剩下几只。
连续作战不休，所有人皆是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眼珠上的血丝遍布，看起来像要裂开。
拖着疲惫又亢奋的身体，众人回到了斩鬼司。
黑子腰上别了一圈头颅有余，他的熟铜棍被他拖在手上，慢慢来到了斩鬼司门口。
他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
心脏跳得厉害，频繁地挥舞棒子，更是让他的手臂毫无知觉。
还好，门口的其他人也是如此。
各形各异的人躺了一地，其中有身体连在一起的双生子，有皮肤苍白形同死人的男人，也有身上满是刺青的家伙。
民间有能力对付妖鬼者，也多是这等异人。
其中一个身上发红，还残留着血珠的汉子，此时已是站都站不稳了。
就靠旁人搀扶才站着呢。
这么多人，都是出了力的，斩鬼司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自己应该不会有事，黑子想着。
徒弟抱着药箱的老医师急匆匆就来了。
周围看了一圈，然后就被那浑身通红的汉子吓了一跳。
“怎能亏空至此！？”
汉子瞪他一眼，有气无力道：
“不是浪费在女人肚皮上就行！”
“还有，老子可还没钱，能记账不？”
岳大山满面笑容，自大门走出，看看周遭躺了一圈的人。
“医馆的钱，我斩鬼司出了！”
“好！”
“哈哈，果然是好汉。”
顿时就有人强提一口气，附和了两声。
倒是身后准备跟随的郑老头踉跄一下，脑袋颇有些眩晕。
“岳统领。”他低声道。
“这笔数，可不小。”
岳大山笑容不改，目光看着躺倒下来的众人，口中却轻声道：
“都是出人出力，用命跟着咱们玩的，怎么好意思不包伤药钱。”
“你看县令老丈人那批人，说在外围围追堵截，实则就是在晃荡，能有多大用？”
“玩真的，还得看眼前这些人。”
卫佺的那老丈人，联合着一伙子人，确是派出了不少的人手。
从雇佣外人到自家家丁，人数不少。
可没有相应手段，这些人只能看着妖鬼乱窜瑟瑟发抖。
也不知道最后有多少斩获。
唯一值得称道的，便是这些人至少保证了县东的火势不向外蔓延。
郑老头点点头，心中已经在盘算怎么把这钱在县令老丈人身上找补回来。
并非是郑老头小气，他老郑就不是这般人。
只是凡俗想要对付妖鬼的代价太大，唯有出大力才能有所收获。
在场的人，多少要付出些代价，才能做到这一步。
要养回身体，还不知要花费多少的财力。
斩鬼司内早已鼾声四起，声音传出老远。
郑老头便道：
“今夜斩鬼司内的大人怕是无力再忙，大家好好休憩，明日司里自会给大家个说法。”
黑子没说什么，找了个阶梯，拨开腰上的头颅靠下。
舀了有人送来的水，喝了一瓢，不久后就入了眠。
其他人也是如此，他们听到鼾声的时候，便已经预料到了。
老医师接连取出几颗药丸，喂给身前的病患。
看着对方身上通红的皮肤，老医师沉声道：
“这是长期透支气血的特征，以后可要多注意，不然老夫怕你折寿。”
汉子一笑，取过旁边小弟鼓胀的麻袋，垫在身后挨下。
“要吃饭呢，哪能留意这些。”
见他背后的麻袋还有耸动，旁边连体双生子递过来一把刀子。
“有用么？”汉子接过后，随口问了声。
“多少有点用，村口庙里香炉里头埋着的，我们用它干掉过不少妖鬼。”
“好东西。”汉子说着，拿着刀子就往身后麻袋捅了几下。
老医师见他们活蹦乱跳的，就去看别的人去了。
直到凌晨时分，老医师才捶着腰交给郑老头一张药方。
“就那样了，这群人身子慢慢养便是。”
“这是烧伤药，你们让人抓了熬成糊状敷上去就成。”
说着，便感叹着“老了老了”的走了。
“老哥哥慢走。”
郑老头笑着送走了老医师，将药方收好。
而后便取出纸笔，就着一盏油灯，坐在门槛上写起来。
“真好啊。”
直到日上中天之际，才有汉子醒来，而后便发现了这位满身文气的老夫子。
“哎呀，夫子守了这般久？”
“呵呵，没事，怎的不多休息会儿？”
“饿的，肚子像要烧起来似的。”
郑老头开朗地笑起来。
“差点忘了这茬，老头子这就去准备。”
等众人吃完烧饼包子，又喝了好几碗水后，才终于填满了肚子。
大家正往身上敷烧伤药的时候，岳大山从斩鬼司走出。
“哟，一个个的都挺精神嘛。”
“大家伙儿拾掇拾掇，一个一个进去，卖命总有所得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