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氏大帐内一片混乱,族里许多耆老与青壮年将领门吵作一团。好些人动了真怒,准备抄家伙了,被旁人好不容易劝了下来。
拓跋思恭冷静地观察者眼前的乱象,自他接任族长以来,拓跋氏蒸蒸日上,全族上下慢慢都服膺他的统治。而细封氏的反叛给他的威望以沉重一击,族人们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恣意妄为的年代。
随着最后一个人进入帐篷内,拓跋思恭猛地抽出匣中宝剑,把它狠狠地插入地上,剑身不断摇晃着发出刺耳的声音。
宝剑似乎在提醒现场所有人,拓跋思恭为部落立过的赫赫军功。他们都噤若寒蝉,等待自己的领袖发号施令。
“区区一个细封氏叛乱,了不起加上费听氏和往利氏,你们这就怕了?你们还好意思自称是拓跋氏的男儿吗?”拓跋思恭厉声道。
众人闻言面露愧色,不好意思直视来自拓跋思恭的逼视。
“我看细封氏叛乱也未必是坏事,恰好给了我们一举铲除平夏八部里有二心者的一个机会,以后平夏八部就彻底归我们拓跋部了。大家伙都议议后面该怎么办吧,废话就不要再说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先把族里的战士都聚齐了,赶紧通知二哥(拓跋思谏)快带着两千骑兵从张承范处赶回来,到时候我们就和细封氏决一死战,定能斩草除根。”拓跋思孝说道,他乃拓跋思恭之同母弟。
刘师汉越众而出道:“细封氏弹丸部落也,他既然敢于反叛,必然有所依仗。同州小秦绝不仅仅是盯上了李孝昌,他甚至可能已经与细封氏达成同盟之,要将我拓跋氏江山鲸吞干净。
我们绝不可以掉以轻心,应该广撒斥候,探测清楚敌情,等拓跋思谏之精骑赶回来再做打算。”
登时就有人起身反驳:“如今我拓跋氏这境况还不是拜你这汉儿所赐,如果不是你让拓跋思谏领二千骑南下,细封氏岂敢趁虚捋我拓跋氏虎须?我看你这汉儿已经成了那什么鸟秦承的间谍。”
刘师汉面露愧色道:“此事我确实有责任,我也不会逃避事后的惩罚,但眼下还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眼下拓跋氏正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还望诸位以大局为重。”
其他人本就瞧不上他一个汉人成为首领心腹,骑在他们头上。现在更是连带着把对拓跋思恭的怨气都发泄在他身上,不断出言攻击。
“够了!”拓跋思恭抽出插在地上的宝剑,“刘郎好意,我深知矣。但我们草原男儿自有我们的行事法则,有人胆敢与我们作对,我们自然是要全力回击。”
他手持宝剑,走下主位,用目光逼视帐内将领。
“细封贼子胆敢侵袭我部,你们怕了吗?”
“不怕!”
“明日我就率众出战,你们有信心吗?”
“有!”
拓跋思恭双手紧握宝剑,用力砍向帐内之柱,一时间木屑乱飞。
“我部崛起垂百年,岂是区区细封氏可觊觎?只要我们迅速出击,细封氏便如此柱,不堪一击!”
细封旺若即便不在拓跋氏的大帐,但也差不多猜到了几分过程。草原不比汉地,更加崇尚弱肉强食的法则。如果拓跋氏无法及时反击,那许多小部落就会反过来啃食他们。他们别无选择,只能重拳出击。
“禀报族长,这已经是我们攻破的第七个草场了。根据您的命令,我们没有去追击逃跑者,已经把现有的俘虏都捆绑好了。”
细封旺若得意洋洋地看着费听氏、往利氏的头人,骄傲道:“你们事前不是还忧心忡忡吗?我看你们现在搬运牛羊很是不亦乐乎嘛。”
费听曲度并不在意他的嘲讽,反而是发自内心真诚地赞道:“同州秦军使当真人杰也,拓跋氏也算关北道霸主。他略施小计,就让拓跋氏濒临灭亡。”
细封旺若哼了一声,道:“秦军使肯定是聪明绝伦,不过你们都得记住了,他有党项名——细封敏达,以后在草原就这么称呼他。”
“真的假的啊?”往利牛满脸不信道。
“等我们彻底收拾了拓跋氏,一起庆功的时候,你俩亲自问他,不过记得称呼他为细封敏达!”细封旺若嘴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一位斥候闯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正西方十里有拓跋氏骑兵,敌人约有三千,他们似乎发现了我们位置所在,直奔此处草场而来。”
细封旺若收起笑容,当即宣布命令道:“细封旺收带一百人驱赶俘虏牛羊回我部草场,万一被发现把俘虏就地杀光再远遁。其余人迅速披挂整齐,集合于此。”
细封旺若亲自举起火把草地点燃,草场很快就陷入熊熊烈火之中。
“我不怕他们来,我怕他们找不到我们。”
费听曲度担忧道:“虽然拓跋思谏带了两千骑兵离开,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是拓跋氏剩下的骑兵也不是我们这千五百人能抵抗的。”
细封旺若面色平静道:“我们不需要战胜他们,只需死死地缠住他们就可以了,剩下的交给李克让就行了。”
往利牛担忧道:“李克让他们真的会如约出战吗?万一他的计划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是坐观成败,收渔翁之利呢?”
细封旺若说道:“我们还有选择吗?拓跋氏的确没有对我们赶尽杀绝,但我们身上的税负太重了,承受不了任意一场天灾。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反击,过不了多久,平夏八部怕全归拓跋氏了。”
费听曲度与往利牛都没有反驳,他们早都发现了拓跋氏这温水煮青蛙之计,只是苦于没有反抗的实力而已。秦承伸出的橄榄枝,可能是他们绝无仅有的机会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
火势如脱缰野马一样席卷着整个草场,细封氏的军队便在火光照耀下列起了横队,他们面对西方,迎接来自拓跋氏的攻击。
而李克让会如细封旺若他们所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