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嚏。”白茶打了个哈哈,小街上似乎已经一个人也没有。她踮起脚看了看周边的店面,一股困倦的感觉袭身,早已忘了自己来到此地的目的。
“白茶!”
腰间风铃骤响,清脆的铃声与呼喊声让白茶打了一个寒颤,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回过头想要看看身后是谁,然而下一秒,她的小腿便被人一般揽起,背部也被一只手托起。
公……公主抱?!
白茶愣了一下,刚想大骂流氓——可一瞥到对方的脸庞便瞬间安静了下来。
不是白茶觉得他帅,而是抱住自己的这个人有种亲和感让她无力抗拒。
对,一定是这样!
白茶涨红的脸变的滚烫,稍稍扭过头看向身后,才不禁吓了一跳——如果不是这个人抱着自己飞快逃跑,恐怕自己也就跟消失的幻象场景一般消失。
“还来?”古幽一皱眉,腾出一只手于半空中紧紧一握,霎时掌心浮现出一团灵气。
“以灵化形——”
古幽闭目将灵气团抛出,那飞出的灵气刚与幻象相撞便发出炸裂的声响——原本还在蔓延着消失的地带也在这一刻停下,模糊的街道再度复原。
“刚刚你手里的是什么东东啊——灵气么?”白茶好奇的戳了戳古幽的手掌,柔顺的发丝恰好碰到了对方的面庞——有些痒痒。
看着白茶那人畜无害的好奇模样,他差点没联想起平日古灵精怪折磨自己的场景。
不过好在对方也算识趣,见没事了就自个儿跳了下来。
幻象本就是由蜃妖的灵气组成,所以创造者若想要以摧毁幻象的方式灭杀掉里面的存在者,就只有一种办法——将这一层的灵气拨给下一层,那他就只需要补充这一层所丢失的灵气就可以。
再者,就算对方灵气源源不断,他也只需要飞快的逃离这一层就好了。
“糟了!”古幽煞有介事的回过头,原来的屋脊上只剩下了一坛打开的桃花酿。
“什么糟了?”白茶脑子突然短路,犹如一块白板,“你女朋友要吃醋了?”
“花依不见了!”古幽来不及解释,背起白茶赶往屋脊。
“喂喂喂喂喂——我有男朋友唉!我和它都……”
古幽瞥了她一眼,鄙夷的目光毫不遮拦的揭露了白茶单身狗的身份。
“这个幻象是一个阵法——由八层梦境组成,一旦所有层数的梦境里没有生物存在,阴阳两界的大门就会被叩开。”
“九欢现在正呆在第一层梦境,已经有人前去杀他——越往高层的梦境,对手越强。我担心,这一层会有人把她杀了。”
“那你也放我下来!”白茶跳了下来,将紫荆抛向空中。
虽说她平日里与狸猫打打闹闹,可所谓的紫荆的使用方法她真的是听一条,记一条。
“紫荆花语——寻。”
白茶仔细的回忆了一下狸猫一边气急败坏的啃着小鱼干,一边耐心教导她的那些咒语,施法动作,也算是马马虎虎的使用了这一灵术。
紫荆漂浮在空中摇曳,并无反应——不过好像本来就是如此,一根由灵气组成的白线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
说起来,刚开始接触灵术这种东西的时候,白茶脑子里瞬间便浮现了几百种热血的画面,亦或各种充满少女心的剧情。
实际上,这紫荆的使用方法再简单不过,甚至连原理也不用知道。
当狸猫告诉自己,动作与咒语同时使用便能凭心使用里面的方法时,白茶的第一反应便是不够真实。
她指了一个方向,便为了不拖延进程“不情愿”的趴在了古幽的背上。
心想即日便证明是事实了,紫荆铃铛的灵术是如此,这么帅的男人背着自己抱着自己也是事实,要是能用臭狸猫换这个男人就好了……
然而不过一阵,一张布满血液的面庞便出现在两人面前。对方虽然是以人形的姿态挡住去路,全身却早已被硕大的叶片覆盖,双脚也恍若粗制滥造的木制假肢。
看着对方的双手,白茶记起是它上次在家中遇到的那个鬼。
“它怎么会……”
“别乱想。”古幽警告了白茶一句,严肃地看向对方。
因为那根红绳的缘故,他的妖力在这短时间内得以提升,全身散发的灵气也变的磅礴起来。
那不是鬼,是妖。
古幽认得对方,一朵鬼面花修炼而成,本可以化成人形,但因喜好不同,便装作人类所惧怕的鬼魂装神弄鬼来获得钱财与宝物。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类妖哪怕修为很高实际上也没多大的能耐。
“让开。”
“就你这一只妖,爷分分钟掐灭五只。”
鬼面花默不作声,仍然用那可怖的面庞嬉笑,刺耳的声音不断的从它的齿间发出。
“我……我……只要拖住你……”
“拖住我有什么用,来来来,杀了我——”古幽背起白茶,刚要离开迎面便刺出一柄扭曲的木杖。
鬼面花那幽绿色的双眼眨了眨,歪曲的嘴巴开始不停地复述一句话:“杀了……你……杀了……你……”
“白茶,吓吓他。”古幽扭过头来了一句。
不过这可把白茶乐坏了,急急忙忙探出头和鬼面花对视。
“喂喂喂,你要杀我们就快点!我们赶时间呢!”白茶狐假虎威地趴在古幽背上,一种安全感油然而生,“别看啦!就是你熬——”
“白茶——”
“还瞪着我干嘛?我们真的赶时间吖——”
“白茶——”
“嗯?你不是说可以轻轻松松掐灭五只吗?”
“能倒是能……”古幽淡淡的说道,“其实也不用那么嚣张跋扈的。”
“有那本事为什么不嚣张啊……”
“可——”
“那五只好像立方了……”
那刺耳的声音并不是鬼面花的示威,而是信号。
无数的鬼面花都开始从街道的四面八方汇来,源源不断的涌入这个包围圈。
……
昏暗的洞穴中,散发着微弱蓝光的菌类植物提供了照明,一颗桃树上用细绳固定好了秋千。
一个少女咦咦哼哼地坐在上面唱着歌,让人稍许遗憾的是,少女的鬓发都已发白。
没人和她玩呢。
少女嘀咕着,一只手推了推她的后背。
“你回来了?”少女满脸欣喜的扭过头,由着对方搂住自己。
“嗯。”对方轻轻地在她的俏脸上啄了一下,温柔的说道,“怎么天天都皱着脸,谁惹你啦?”
“没有!”她固执的朝他怀里挤了挤。
“也是,没人敢惹。”
“还不是你……一直都不回来——你受伤了?”
男孩捂住了手上的伤,草草的安慰了两句。
它们的族人都已经被绞杀制作成了灵器,若不是叔叔用命打开了暗道,他们也难逃一死。
“没人跟过来吧?”
“放心……最开始是有个黑袍跟踪我,我便一直在器行闲逛,同老板无意中提起木偶妖这个身份——他们现在与这一族还算交好,所以也就没赶上来。”
男孩拿出了一袋干粮,交给了女孩。
“最近可能还要小心一些,外界的路我也暂时不打算打探下去——总之,等它们的绞杀结束之后,我们再想办法逃走。”
少女点了点头,起身整理男孩的工具。
他们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发现,否则,最后的希望也将破灭。
少女想了想,便准备起身再检查一下入口。
可她刚回过头,便与一双空洞的双瞳相对。
她只看到了一袭黑袍,连开口也未来的及便倒了下去。
八尺阵的第七层梦境,在那一刹那间发生了震荡。由灵气组成的幻象骤然扩大,一场气势磅礴且声势浩大的围杀也就此展开。
当然,此刻被鬼面花包围的古幽也察觉到了这层梦境的创始者的降临。
“白茶——我有点儿顶不住了。”古幽面色苍白,看起来有些虚弱。
鬼面花的攻击方式并不致命,却足够困住他们。每一根诡刺都会固定在地上,渐渐聚少成多,变成一座牢笼。
古幽背着白茶纵身一跃,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屋脊上,可放眼望去,源源不断的鬼面花还是再往自己的方向集聚。
“还真是像虫子一样。”古幽四下扫视,一面用灵气拨开鬼面花一面往高处跑去。
“喂喂喂,逃到高处可是死路唉!”白茶惊慌的看向此地唯一类似于木制吊脚楼高架,古幽正背着自两步并做一步的以木材交汇点为落脚点向上跳去。
白茶第一次被人背在背上感受到耳旁呼啸而过的风,可又不免因为木架时不时发出的“吱呀”声而感到头皮发麻。
古幽也感觉得到下面聚集的鬼面花正集中在一起往上攀延,便奋力一跃落在了最高点:“站在高处才好确认目标。”
“你是说……擒贼先擒王?”
“对。”古幽熟练的运转妖力,双瞳霎时散发出幽蓝色的光晕,“我给你一个目标,用紫荆.寻帮我确认一条线路做的到吗?”
白茶点了点头,未及反应,古幽再度背着她纵身一跃。
“啊啊啊!找谁你先说啊!”白茶紧紧地勒住古幽,仿佛自己一脱手就会被甩飞给鬼面花当养料。
“找最丑的那个!”古幽也已来不及确认,但刚刚在最高点时的确看到了一个体型偏大,比寻常鬼面花还要奇丑无比的家伙。
白茶也顺着古幽前往的方向望去,差点被那个鬼面花的头目吓吐。
“紫荆花语——寻!”
她慌忙的抛出紫荆,这次好在稳稳当当的用灵力握住了它,霎时,眼前大团鬼面花的灵气薄弱程度一目了然。
她也不知道到怎么叙述距离,只好凭借着古幽的步数硬着头皮开口:“两点钟方向走十五步再往10点钟方向走。”
看着古幽的使用灵气的幅度下降,却依然保持着速度,白茶总算觉得狸猫教的方法起点作用。
“八点钟方向一直往前——”
古幽与白茶目不转睛的盯着鬼面花群,刹那间,一个身形庞大,硕大的头颅被各类碧绿的叶片覆盖的鬼面花映入眼帘。
“就是它!”
鬼面花的长枪被古幽拔起,数道灵力被灌入其中,古幽瞄住鬼面花的命喉,直接刺出。
两者相撞,鬼面花的面孔已经被割开一道豁口。
“一朵丑花——破!”
古幽回过头,白茶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干嘛这么中二……”
“没忍住,没忍住。”古幽尴尬的笑了笑,暗自腹诽。
还不是你天天逼着我和你一起看那些古怪的电视剧。
“其余的鬼面花皆是由这一只巨大的鬼面花指引目标,相必——全都是急于求成的祸妖,若是真的鬼面花,这么多早把我们耗死了。”古幽看了看四周慢慢萎缩成枯叶的鬼面花,稍许庆幸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对了,花依刚刚往哪个方向跑去了?”古幽正要发问,却发现白茶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你认识我、认识花依、认识魏鸿严。你到底是谁啊?”
“我是……”古幽刚要开口,第七层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地面霎时变的暗红,然而只是短短一瞬便消失不见。
“有妖气……”
古幽嗅了嗅空中,那个气息——很熟悉。
难道,他的目标是?!
……
“那是梦…….还是什么……怎么会是她?”花依捂住头,那番场景似是亲身经历。
她的记忆,她的记忆好像与那场景感同身受。
自己是那个小女孩吗?
不对,自己是白骨。
从小生活在白骨庄的白骨精。
难道,是她骗了自己?
不,不可能!
自己从小便是陪伴着她的!
花依面色发白,感觉有些头晕目眩的感觉一遍又一遍翻涌而过。
她不会骗我的!
花依虽是如此劝慰自己,脑海中的记忆却更加清晰。
突然,她的身边出现了一个人。花依紧紧的拥抱着对方,痛苦的哭泣起来。
对方轻轻地摸着她的头,任由着她哭泣,就好像在安抚着一个受伤的孩子。
此刻,她就是花依唯一的宽慰。
“姐姐……黑猫他……真的就这么嫌弃我们白骨一族吗?”
被花依称为“姐姐”的女人此刻掀开了黑袍,一系垂肩白发微微飘逸,双眸中也仿佛充满了无奈。
“很久以前,我们的命运就注定了。白骨成妖为情,其它妖有的为生、有的为权、有的为欲。
世间的规则,不正是如此吗?”
“可我不甘心。就因为如此,原先的约定也就可以肆意抛下了吗?”
“这不怪你。”她看着花依,轻柔的安慰了两句。而后从袖中取出了一枚戒指,放在了花依手中。
“我骗魏鸿严说,你要杀了花嫁——所以,他要来杀你了。你恨我吗?”
“这跟姐姐没关系……我们白骨,也许生来如此。”花依抬起头,“姐姐你要我做什么,说吧。”
“这戒指原是一个白骨死后化成的法器,有了它,你可以选择离开这,也可以……”她拍了拍花依的肩,“我尊重你的选择。”
“姐姐……我相信你。你不会骗我,否则,黑猫也不会变成这样。
我只是很心疼。”花依指了指胸口,面无表情地说道,“这里很疼。
既然害怕我,为什么当初还要接近我。
我真的,很喜欢他……”
花依戴上了那枚戒指,瞬间感受到了巨大的灵气绽开。戒指上,一片片细小的骨质铠甲发出阵阵悲鸣,它们缓缓地漂浮在空中,慢慢的刺入花依洁白的肌肤内,与她融合,吸食血肉,再慢慢覆盖住她。
花依甚至能听到每一片骨甲的鸣叫,它们与她感同身受。
在此刻,哪怕面对一切也无所畏惧。
敢爱,亦敢恨。
她一跃而起,后脊上已经突兀的长出了骨翅支撑着自己飞往天空。
她的眼角含着泪,一切的一切都变的莫名其妙。
地面上翻滚着艳红的岩浆,在里面,一个浑身以铁链为甲的人正一言不发的抬头看着自己。
既然你为了永生抛弃了爱,又为何还要不顾一切的与另一人相拥?
她满是妒意的握紧双手,两人只是短暂对视片刻,便俯瞰(仰望)的冲向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