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窗台时，沈听澜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迟疑片刻，终究还是接通了那通意料之外的视频电话。画面骤然亮起的瞬间，卫祈风棱角分明的面容撞进眼帘，她不禁屏住呼吸，连耳畔碎发滑落都未察觉。
“喂？听得到吗？”卫祈风挑眉，浓眉微蹙成凌厉的弧度。对面那双杏眼湿漉漉的，盯着镜头发怔的模样，倒像是被惊到的幼鹿。
“哦、哦！能听到！”沈听澜如梦初醒，耳尖泛起薄红。
话音未落，镜头突然翻转，雪白草稿纸与漆黑钢笔闯入视野，卫祈风清冽的嗓音裹挟着数学公式倾泻而出：“已知f(x)>f(x-1)+f(x-2)，当x<3时f(x)=x……”
随着他的推演，数字如灵动的蝶群翩然起舞，f(3)>3，f(4)>5，f(5)>8，层层叠叠的不等式在屏幕上绽放成思维的花火。
“现在开始验算。”卫祈风忽然抬眼，眸光锐利如鹰。
沈听澜慌忙将镜头转向自己的书桌，青瓷盆里的风信子正抽出嫩绿花茎，旁边小闹钟滴答作响，几只琉璃摆件折射着细碎的光。
与卫祈风冷硬的金属桌面不同，她的天地满是温柔的生活气息。
卫祈风还真是小瞧她了，虽然听懂了，但是算的也太慢了，一步一步慢慢悠悠的，有时还算错几个数。
然而这份柔和很快被数学题击碎。沈听澜握着笔的指尖微微发颤，草稿纸上的数字时而歪斜，时而涂改。
每当她算错，卫祈风的声音便如淬了冰：“这步是55”“能认真点吗，89！又看漏了？”末了竟抛出句让人脸红的质问：“你数学考多少进的三中？”
半小时的唇枪舌剑后，夕阳将稿纸染成蜜色。沈听澜盯着终于解出的答案，脸颊绯红如晚霞：“谢谢你，我会了。”
“用完就丢？”卫祈风轻笑，眼尾挑起戏谑的弧度，“你欠我个人情。”
“才没有！”沈听澜急得跺脚，“我是怕耽误你……”
话未说完，就被对方那句“需不需要家教？九九折友情价”惹得耳根发烫。
她慌忙按下挂断键，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恍惚还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窗外风信子轻轻摇晃，似在偷笑这场带着数学公式的心动。
暮春的风裹着柳絮掠过窗棂，沈听澜攥着家长会通知单踏入济城实验初中时，夕阳正把走廊染成蜜色。
当她在小妹沈倾蔓的座位上落座，指腹触到桌面凸起的塑料壳，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湿巾包装像被精心改装的机关盒，掀开瞬间，几张字迹歪斜的小抄簌簌滑落，露出刻进木纹的一行小字——“考试时看着试卷，就像在看外星密码，我与学霸之间，差了一个银河系的努力，但我选择在太阳系摆烂“。
指尖抚过那些歪歪扭扭的刻痕，胸腔里腾起灼热的火苗。“故意留着的？明知道我要来也不收拾？“她咬着牙质问。
沈倾蔓却晃着羊角辫笑弯了眼：“这叫展示最真实的自己嘛！
家长会散场时，暮色已漫过教学楼的轮廓。沈倾蔓像只黏人的小猫蹭着姐姐肩头，发梢还沾着教室消毒水的气息：“姐姐，我们去商场看《冬日狂风》好不好？听说男主在暴风雪里追火车超浪漫！”
霓虹灯在少女亮晶晶的眼睛里流转，把沈听澜的叹息都染成了糖霜色。
看完电影，又逛了一会。商场的空气里浮动着甜腻的爆米花香气，抓娃娃机的电子音混着小狗摆件的“汪汪“声此起彼伏。
沈倾蔓突然扯住她的袖口，发梢随着动作轻颤：“糟了！老师让买《骆驼祥子》！“抬头看商场挂钟，指针已逼近五点，而新华书店六点闭店。
出租车碾过青石板路的颠簸里，沈听澜戳了戳小妹泛红的脸颊：“再晚点，怕是连读后感都能写完了。”
暮色将天空晕染成黛青色时，她们冲进了渐显冷清的书店。沈倾蔓拽着她直奔电梯，发绳上的小铃铛在寂静中叮咚作响。
“沈听澜。”温润的声线从身后传来，惊起一排书架上的尘埃。许清晏抱着一摞书立在光影交界处，白衬衫领口沾着油墨香，像是从书页里走出来的少年。
“啊，班长，你也来买书？”
“嗯。需要帮忙吗？“他接过沈倾蔓手中的书单，转身时衣角带起若有似无的雪松气息。
当他坚持要为《骆驼祥子》结账，修长手指划过扫码器的动作，仿佛在弹奏无声的钢琴。
“我办了会员卡，“他笑着把书袋递过来，目光温柔如三月的雨，“听澜不必这么见外。“书店暖黄的灯光落在他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