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在班上公开了王云江转学成功的事。他言简意赅,态度冷漠,并没有表现出对王云江的任何不舍,与他之前接待王云江母亲来办理转学手续的态度大相径庭。
班主任在讲台上给王云江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祝福过后,语气突然变得酸溜溜地笑着对全班说道:“王云江同学转去的是省城的重点高中,我们恭喜他。若班上还有蛟龙,觉得这里的水淹不下的,赶紧找我放行,我期待你们蛟龙如海,渡劫成真龙,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如果觉得这里的浅滩还能容得下你们,那就安下心来,抓紧备考。高考这一劫,在海是渡,在滩也是渡,靠的,还是自己的真本事。”
同学们大多弄不清蛟龙和真龙的区别,也难得费脑力去理解班主任说的“海”和“滩”的寓意,把班主任的话听得一头雾水。大家只是隐约觉得受了王云江的连累,平白无故像是被班主任数落了一通,于是,那些本来要对王云江的转学表现出点遗憾和不舍的同学,也都沉默着不敢做声。
王云江的转学终成事实,这让龙成和万涛的情绪变得很是低落,他们看着王云江,眼神里全是不舍和失望。王云江明白他们的心思,总在课间里把他们叫出教室,也不和他们说话,陪他们趴在走廊的围栏上,默不作声地站着。
下节课,汤薇薇在课堂上无缘无故地流出眼泪,临桌的男生只是默默的给她递去纸巾,却又茫然地不敢和她搭话。
王云江舅舅的电话来得很勤,一直追问王云江为什么迟迟不肯动身。王云江一连几天编造借口来搪塞,直到他在电话里听出了舅舅的生气,才肯定地给舅舅做了保证,说是这周周末,他一定动身前往省城。
这样,王云江不必再纠结扯谎,又能在家踏实地多呆上两天。
到了周五,王云江才去厂区和龙成万涛等人做最后告别。
王云江来到厂区,没等他先开口说话,汤薇薇便喃喃问道:“你是来道别的吧?”
汤薇薇虽然在脸上尽量的表现得平静,但是她鼻息的急促,双眼的晃动,又真切地暴露了她内心里的汹涌澎湃。她似乎一直在等待着王云江的道别,而又害怕面对这终究会来的道别。
“对,明天走了,来给大家正式道个别。”王云江笑着说道。他的语气平静而轻快,他不想让这道别的情景变得伤感。
听了王云江明天就会离开,汤薇薇看着王云江木然不动了,她仍然晃动着双眼,欲言又止。片刻,她才露出笑来,给王云江伸出去一只手,说道:“那么......一路顺风。”
王云江伸手来握住汤薇薇的手,笑着说道:“谢谢!”
王云江想把手伸回来,可是,他明显感觉汤薇薇握手的力度突地又增加了些,他犹豫一阵,最终没有去挣脱汤薇薇。他只把目光转向萧倪儿,笑着说道:“才知道我们是失散多年的老朋友,可是马上又要分别,真有点舍不得。”
萧倪儿活泼地把一只手搭在汤薇薇肩上,另一只手向王云江伸了出来,对王云江说道:“是啊,才相聚,又分离,都舍不得。一路顺风。”
萧倪儿说话的同时,她搭在汤薇薇肩上的那只手,仗着故意表现出的活泼做掩护,在汤薇薇肩上轻轻地捏了一下。
汤薇薇被萧倪儿捏了肩膀,才回过神来把王云江的手放开,让他可以来握萧倪儿的手。
王云江松了萧倪儿的手,才对龙成和万涛说道:“明天走了,凡事联系。”
龙成说道:“决定好了就走吧,自己保重。”
万涛说道:“明天,我们送你。”
王云江态度坚决地说道:“不要送,那样我才走得洒脱。”
“王云江,我可以......我可以叫你哥吗?”汤薇薇突然插话道。她说话时声音哽咽着,话说完了,她又像被自己的话惊吓着。她慌乱地急忙补充道:“你既然已经知道我们小时候的事,我想像从前一样,叫你云江哥......”她目光在龙成这里瞟过,又挽起萧倪儿的手说道:“我们从前都这样叫你。”
“当然,我求之不得!”王云江爽快地答应道。
汤薇薇眼里泛起泪来,冲着王云江满足地喊道:“哥!”。
王云江急忙答应。
萧倪儿使劲挽紧汤薇薇的手,也冲王云江喊道:“云江哥!”哈哈地笑。
王云江同样急忙答应。
萧倪儿在心里同情汤薇薇,或者,在同情汤薇薇的同时,她也祝福着汤薇薇。
萧倪儿知道,汤薇薇是在刻意扭曲着自己原本的情感,她其实要的不是和王云江这样的友情,她要的,原本是和她的爱情。她因为不给自己可以去爱的权利,所以努力不把自己的爱给王云江做出真实的表达。她不舍,却又必须舍去,她放弃,却又心生不甘,所以她才认了王云江做“哥”。也许这样也好,至少她对王云江的这份情感,暂时有了个归宿。
大概每个人的情窦初开总会演变成一场走不到爱情的友情,在这中间阻隔的,或许是来自彼此的忧郁和纠结,或许是来自外界的纷扰和刁难。每当无法跨越这样的阻隔,迷失在这样的情感里,就会自欺欺人地在友情和爱情之间折中,伪装出一场亲情,然后在今后的日子里,又像是把那颗心安放在一副永不停歇的秋千上,让它在爱情、友情、亲情之间来回荡着。汤薇薇的一声“哥”,喊得何其的抒情跌宕,挂肚牵肠。
“妹,答应我一件事,帮我好好的看管着龙成,我希望,你们能一起走进同一所大学。”王云江对汤薇薇说道。
“哥,你放心,只要他愿意,我会好好的把他看管好。”汤薇薇脸上换了微笑,看着龙成回答王云江道。
万涛接过汤薇薇的话来说道:“汤薇薇,云江现在好似白帝托孤,你可要考虑清楚。只怕你虽有这雄心大志,怎奈他却是那搀扶不起的阿斗。”
龙成一直沉默着,现在也不来招架挑衅的万涛。
“萧倪儿,我也恳求你,一定在学习上多帮助万涛,我同样希望,你们能考进同一所大学。”王云江把话头转向萧倪儿说道。
“你放心,他就是孙猴子,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萧倪儿得意地看着万涛回答王云江道。
为了不过多地占用大家时间,王云江并没有停留太久。他话本就不多,又加上有汤薇薇和萧倪儿的在场,他更找不到过多的话题来和她们寒暄客套,所以他给大家道完别,又与汤薇薇和萧倪儿相互谈了一点儿时的趣事,便告辞离开了。他离开的时候,龙成和万涛又把他送至厂区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