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多族人逼迫，我只能杀了她。可她毕竟是我的妹妹啊，我偷偷留了一魄……这一魄魂灵低微，几若不见，故而逃过了众人眼。可却也只能寄身于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子身上，这一次，她寄身的人，恰是沈从星，或许，叫她莫琳琅更为贴切。”石昆砚收回了手，慢慢解释。
石昆墨听罢，望一眼怀间的人，虽然与数百年前的容颜截然不同，只是方才她唤自己那一声“墨哥哥”，便与从前，一般无二。
是啊，她是石沉星，是他的沉星妹妹。
“已经过去了三百多年，当初的魂灵养了那么久，可以复苏了吧！”石昆墨问。
可石昆砚不曾回答他，但转念，石昆墨就已经想明白了：“沉星醒了，那么沈从星，将会彻彻底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所以，你不愿意了？”
石昆砚目光游离，不敢应对石昆墨质问的眼眸：“沉星可以等，她可以等从星年迈离世之后，重新寻找新的宿主，到时候再重生。可是从星若是被沉星占据了身躯，她便完完全全地消失了……”
“等，你觉得等得了吗？方才的情形你也看见了，若是沉星再度占据这副躯体，心生恨意，她只要生出丁点戾气，就无法重生了，她可以等，她如何可以等？”若非怀间搂着沈从星的躯体，石昆砚说话间，仿佛就要冲上前去狠狠揍石昆砚一拳。
石昆砚心念一动，石昆墨又已开口：“今日，我就要你一句话！你究竟是选沈从星还是沉星？若是你选择复活沉星，那么以往恩怨，一笔勾销；若你选择的是沈从星，那么，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绝对不会！”
沉默间，石昆砚的手已攥成了拳。
他想起石沉星小的时候，她活的时候，根本不是这副模样，她被偷偷养在林间的屋中，每一个微笑，都是怯生生，带了讨好的意味，让人看了会心酸不已。
他亦想起自己镇魂钉穿破石沉星胸膛的时候，她带着不可置信的目光望向自己，鲜血，蔓延而下，可她看着自己，依旧在不住摇头。
……
他又去想沈从星，想她咋咋呼呼模样，可是害怕时候，却会紧紧攥住自己的掌心。他想她的每一个笑容，会因为旁人的故事，而消散干净，涕泪连连。
……
他的拳，缓缓松开，他说：“我选，沉星！”
他心事重重，全然不曾注意到，他开口的时候，沈从星已然清醒。
他的选择，清清楚楚落于她的耳畔，吓得她慌忙复闭上眼眸，依旧装作晕着的模样。
只是有泪珠，从眼角缓缓渗出，滴落不见。
石昆砚说罢那四个字，上前，从石昆墨的手中将从星接了过去：“重生的仪式，月圆时候进行，成功率更大，今日初八……石昆墨，一个礼拜后……再见吧！”
说罢那些，石昆砚将沉星抱上车后座，让她躺好，再开车，离去。
经历过了那样多的事，可天上的明月，只移了丁点，天际依旧黑暗，如浓墨泼洒，望不清前路。
石昆砚没有目的地，就那样带从星，一直往前开一直往前开。
沈从星保持过躺的姿势，悄悄将自己蜷缩得紧些，哭得悄无声息。
天大亮的时候，沈从星假意方才醒来模样，故作轻松道：“咦，石昆砚，我怎么睡着了？我昨天分明记着见着一个女鬼了呀，后来怎么了？怎么后来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呢？”
石昆砚也努力挤出笑：“天太晚，你困了，根本没什么女鬼，估计就是你睡着时候做梦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来你便是连睡觉也不忘驱鬼啊！”
“这样啊！”沈从星并不戳穿石昆砚的话，“对呀，我做梦都想着驱鬼，可你呢？拜你为师那么久了，好像除了学了个隐身，旁的厉害本事，啥都没学到，更别说是驱鬼了。”
石昆砚苦笑着接过话茬：“驱鬼不好玩，我还是陪你做些好玩的事吧！这些日子，你跟着我，尽听些伤心难过的故事了，其实，两个人在一起，还是要多做些开心的事！”
“嗯！”沈从星重重点头，话音欢愉，可眼眶又湿润了，她慌忙忍住。
随即，车厢里安静了下来，石昆砚拧开了电台。
那个频率可能在播一个少儿节目，有个温厚慈祥的女生，在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一个故事：“……不过你的每一个步子将会使你感觉在刀尖上走路……”
没听一会，沈从星便知道，那主持人将的，是《海的女儿》的故事。
为了打破车厢里的沉闷气氛，沈从星再开口，却是问：“石昆砚，你活了那么久，听过童话吗？”
“童话？”虽然不敢兴趣，但石昆砚总归是听过的，可是他却说，“我不相信童话，童话里，王子公主会永远在一起，善良的人永远会得到最好的馈赠……可这只是童话。”
“为什么不信呢？”沈从星带了些憧憬说道，“王子公主幸福地在一起不好吗？善良的人会得到回报不好吗？”
她所问的话语，慢慢湮灭下去。
童话里，又何曾所有一切都是美好？
小美人鱼最终变成了一堆泡沫，卖火柴的小女孩最终冻死在街头……
她最心爱的人，最终的选择，却不是她。
这个世界，或许没有童话。
这个城市，或许拥有的，只是悲惨结局的童话。
石昆砚不曾回答，只有广播里的故事继续，小美人鱼，终究还是成为了泡沫，消失在海中……
天已经很亮了，石昆砚随意找了个出口，下了高速，来到了E市。
还是若从前那样，石昆砚先找了家酒店停留，他拉过所有的行李，而沈从星只在怀间，紧紧抱住鬼瓶。
石昆砚步伐很大，只几下，就走在了前边，察觉沈从星不曾跟上，赶紧回身，却见她挪动脚步，走得极慢，目光却是在怀间的青铜鬼瓶上停留。
“怎么，不舒服么？”石昆砚折回，问。
沈从星摇摇头，挤出笑：“石昆砚，假如……我说的是假如，这鬼瓶碎了，或者消失不见了，会发生什么呢？是不是就不能复活人了？”
“它从来就不能复活人。”石昆砚也瞧了眼那鬼瓶，“这是鬼瓶，用青铜所制，没那么容易碎裂。至于消失，它认主，除非原有的主人不在，不然，它不会消失，哪怕是被偷走，它也会自己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