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而言,唐战比向阳更冷静,他和刘家伟的关系只限于这两、三个月。
待唐战仔仔细细查看过屋子里的角角落落,他指着搭在椅子上的睡衣道:“我们准备今天离开,正常情况下,他会选择早些休息,所以,他洗完澡,换上了睡衣,窗帘是拉开的,一定是他在睡前看到了什么,心中有些疑惑,拿不定主意,决定换了衣服去看看。”
向阳此时也恢复了冷静,他摇摇头,道:“不太说得通,如果是突发状况,他一定来不及换衣服,而且会直接从窗户上跳下去,并且会警示我们。”
说到这里,向阳走到窗前,指着插销道:“你看,插销完好无损,从里锁好,说明他不是从窗户跳出去的,如果走大门,你应该能看到他,那时你还在打包今天要带走的东西。”
两人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分析着任何可能,但都没能找出一个说得通的理由来解释刘家伟失踪的行为。
时间已临近中午,唐战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向阳再次揉了揉乱发,语气中夹着烦躁:“你让我再想想。”
唐战自然清楚两人之间的友情,他拍了拍向阳的肩膀,转身下楼,准备午餐。
当向阳站在窗前,再次看向窗外,他告诉自己要冷静,把昨晚最后见到刘家伟的情形再回想了一遍,确定那时的伟仔并没有任何异常,那变故一定出在他进屋之后。
如果真是虫族或抓他们的人找来,不可能只抓伟仔而放过他,而唐战那时正在打包东西,如果伟仔真是从大门离开的,他一定看得见,可唐战为什么要隐瞒呢?
另外,如果真是事发突然,不可能有时间让伟仔换衣服,也就是说,当时极有可能他把睡衣拿出来,准备洗澡前发现有异常,所以才直接追去。
如果是这样,是解决了睡衣的疑点,可插销又是怎么回事?
向阳越想越急,他很清楚,伟仔无故失踪了,证明这里不再安全,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可他依旧保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伟仔会回来,如果自己走了,他又回来了怎么办?
可他也知道,不能再等了,为今之计,只能尽快赶往天山,按照昨天商量好的落脚点等待伟仔,如果他没事,或者逃脱,一定会想办法来找自己。
午饭后,向阳和唐战开着越野车匆匆的离开了住了近三个月的小楼,朝天山方向行进,开始了这长达几千公里的跋涉。
一路上,两人轮换着开车,每天只休息三、四个小时,实在撑不住了,便找一家路边的小旅馆休憩一晚,第二天再出发。
向阳急躁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他虽然很想一步跨越到天山,但他们即不能选择飞机,也不坐火车,只能苦哈哈的开着车前进,他现在看到车都想吐,也从来没遭过这样的罪,为了能早一步安全的见到伟仔,他在坚持。
唐战对向阳的表现看在眼里,原本是不太相信这么一位富家公子能为了救人,孤身一人把黑冥引去51区,现在看来,向阳的骨子里的确有一股狠劲,只是平时表现的过于懒散,有刘家伟在,他活得有些没心没肺,可以看出来,他对刘家伟无形中的依赖和信任。
越接近天山,天气愈发冷了。
当夜里的能见度不足二十米时,唐战和向阳都知道,他们不能再开夜车了,必须白天上路,于是,找了一家不知名小镇上的唯一旅馆住下。
向阳洗去一身的疲惫,把自己摊在床上,没几分钟便睡着了。
朦胧间,好像有人在他耳边说话,他心中一惊,却怎样都无法醒来,犹如一个抽筋溺水的人在水中挣扎。
他想喊同屋另一张床上的唐战,可却怎么也出不了声。
恍惚中,他突然发现自己身处于一处明暗交替的分界线,一边是伸手不见五指的万丈深渊,一边是碧波荡漾的蔚蓝,甚至于他还能看到紫红色的水草正随波招展,几条五彩的小鱼在水草间游来游去。
人对光明的向往根植于内心深处,向阳也不例外,他努力的朝有光的一边游去。
可就在这时,深渊的那端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别过去!那是幻象。”
向阳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仔细回忆着这个声音,不仅觉得它很熟悉,还让他的心里有一种放松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他尝试着用手去触碰那片浓黑的深渊,意外的没有感觉到阴冷,他的手越伸越长,那声音再次响起:“别过去!那是幻象,想离开这里,需要靠你自己的努力,想想你最在意的人,他们都在等着你真正醒过来。”
“真正醒来?什么意思?难道我之前一直在睡觉不成?这不可能!我今晚才睡下不久好吗?你究竟是谁?”
那声音没有再响起,向阳心中有些迟疑不定,一边是肉眼可见的光明,一边是无尽黑暗,但却有一个自己熟悉的声音在,自己到底要怎么选择?
向阳眨了眨眼,计上心头,他大声冲着深渊喊道:“你再不告诉我你是谁,我现在就选择另一边!”
说完话,向阳竖着耳朵留意着,过了好久,那声音都没有再响起,他尝试着朝光明的一边伸出手去。
就在这时,那几条活泼的小鱼似乎发现了向阳,齐齐朝他游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最近的那丛紫红色的水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涨延伸。
突然,向阳心中突兀的感到一丝心悸,这感觉没有来由,在小鱼和水草触碰到手指前堪堪缩了回来。
紫红色的水草舒展着细长的叶片,姿态柔美,犹如一位翩翩起舞的绝世美女,小鱼也幻化作几只相伴而舞的彩蝶,光线照射在半透明的翅膀上,使它们所经之处留下一串如梦似幻的光影,为碧蓝的海水更添几分瑰丽。
那份通透的蓝,那份魅惑的紫,那份划破水波的五彩,让这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美好,令人看得目不转睛,深深吸引。
向阳也不例外。
正当他准备再次伸出手去时,脑中突然一阵巨痛,他双手抱头,拼命的甩着脑袋,脸部扭曲,哪里顾得上看什么美人跳舞。
也就在这时,深渊一端突然聚起一股强大的拉力,生拉硬拽的想将向阳拉过去。
身体感受到了拉力,强忍住头痛,侧头望去,深渊依旧黑暗,也没有声音提示自己,而当他转回头时,眼睛的余光却看到另一侧的碧蓝正在远离自己。
向阳急忙朝它追去,他刚有行动,远去的碧蓝突然回到他左近,紫红色的水草缠住了他的手指,顺着手背向手臂蔓延。
那种古怪的心悸再次出现,向阳急忙大力的甩着左手,试图将它甩离左手,可效果却非常不理想,他着急了,正准备用右手去拉扯掉水草,被他忽视的深渊一端有东西拉住他的右手。
“到我这里来!“
“不!不要过去,来我这边!“
两边都有声音发出,不仅拉扯着向阳的左右手臂,还都出声拉拢他,两个声音都非常熟悉。
拉扯中,向阳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好似要离开自己的身体,他猛吼一声:“都给我停下!你们到底是谁?想把我五马分尸吗?“
“来我这边!我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各种各样的美人、美酒,还有很多等着结交你的年轻人。“
“它是幻象,不要相信它!我才是你应该选择的一方,你的朋友们都在这里,他们在等着你,你忍心抛弃他们吗?“
向阳感觉自己的头要爆炸一般,不仅疼痛难忍,还有无数的声音不管不顾的冲入脑中,尽管他用手将耳朵堵住。
“遵从你的本心!“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
“季璃!?你在哪儿?“向阳急忙朝四面八方望去,过了好久,即没有找到她也没有再听到她的声音。
向阳强制稳住心神,他发现,自从季璃发声后,自己的双手又回来了,深渊和碧蓝都稍稍退后。
“遵从本心?“向阳喃喃自语,我的本心是什么?选择哪一边吗?可我两边都不想选,怎么办?
当他冒出这种想法的同时,向阳突然睁开了眼,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汗水浸湿了衣衫,借着月光,他喘着粗气,看向相隔两米外的床铺。
唐战不在床上!
向阳从床上跳起,冲到卫生间一看,也没有人!
他记得很清楚,他临睡前看到唐战拿着换洗的衣物进了卫生间,可人却哪儿了?
拿起睡前搁在旧床头柜上的手表一看,时间已是凌晨一点过,这么晚了,唐战会去哪儿?
他急忙跃到窗前,轻轻掀开棉窗帘的一角,朝外望去。
清冷的月光下,光秃秃的树杆阴影里,唐战正在和人讲电话。
向阳的心一下就惊了,自从伟仔失踪后,他一直对唐战有怀疑,可一路行来,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没想到,快到点了却看到了这副场景。
如果不是心中有鬼,他为什么会大晚上的跑出去打电话?而刚才自己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吗?可那种感觉也太真实了,难道是季璃通过某种方法在提醒自己?可她为什么不现身?伟仔的失踪和唐战有关吗?
“遵从本心!“向阳自言自语,他必须冷静下来,他能相信唐战吗?
看到唐战收起手机,抬头望了窗户一眼,跺了跺脚,朝楼内走来。
向阳用最快的速度躺回床上,把被子裹在身上,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咔嚓“一声门响了,向阳急忙闭上双眼,装熟睡,耳朵却竖起来听着唐战的动静。
他听见唐战走到床边,站了一会儿,又走去了卫生间,很快便传来流水的声音,这是在洗澡,不久后,又听到唐战轻轻地走回床边,给手机冲上电,然后上床躺下。
向阳的心一直提着,房间内一片寂静,他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没有看到的是,当他真正睡过去的那一刻,唐战睁开了眼睛,小心翼翼的翻过身,朝向阳处看了一眼,才慢慢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