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府,东书房。
庭院外树木萧索,屋子里卷帙浩繁;大大小小的各式书架纵横交错,左右两边皆看不到头,正中间大门顶上有一块牌匾,一般牌匾都会有匾文和落款,这块却空无一字,其意表示学识、戒律和志向应装在自己心里,而非流于形式。
再里面就是每个苏氏家族的子弟的“梦魇”,无论是苏弈、苏落白还是苏落衡,小时都在这里度过无法忘却的时光。
此时东书房却寂寞得可怜。
很多书卷已封了尘,夜晚只有苏尚书下朝之后会过来一趟。
现在则只有他一人。
苏弈和三皇子来的时候,苏尚书正在整理一卷曲谱——入仕以后,他多年未曾弄琴,以前的翩翩公子已两鬓斑斑,多年宦海浮沉,如果他萌生退意,便以拂曲度残生。
“你来了。”
苏尚书只听脚步声,无需回头细看,掸尽曲谱上的灰尘。
苏弈没有行礼,也没有表情,这么多年,他们与其说是父子,不如说是“片面之交”。
苏弈不说话,苏尚书的话也尽了。
只有三皇子在聒噪道:“苏歧!你不给本王行礼就算了,阿弈在燕北立功归来,给你苏府带来无上荣耀,你连正眼都不看一下?”
苏尚书将曲谱放下,转过身来,眼神在某个刹那与三皇子的眼睛对视,三皇子只感自己犹如坠入深渊,一头巨大的妖魔俯视着他!
然而妖魔也只给他一个眼神而已。
苏尚书……此时称为苏歧更合适,他已收起平日作为“尚书”的温和,与人交往待之以礼,与人交谈恭顺谦和,那都是他敛息城府的假象。
有的人,光是拿出真实的面容,已十分吓人。
“你不该带外人来。”
苏歧盯着苏弈,完全不将三皇子放在眼里,只当一个外人。
三皇子指着苏歧:“苏歧!你、你……”
苏弈别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在这世上,三皇子只顺从苏弈一人。
苏弈向苏歧道:“当初为了拉拢巴结皇后,是你让我接近他(三皇子是皇后独子)。”
苏歧:“你在抱怨?”
苏弈:“不,我想告诉你,现在他已经是我的人,死心塌地。”
苏歧:“……”
三皇子听到苏弈这么说,喜不自胜,如果不是苏歧在场,他必定会跳上来抱住苏弈,一番亲昵!
“阿弈,你……你说什么?我、我是你的人?”
三皇子不可置信,连忙求证,苏弈却不理他,继续向苏歧道:“利用他和皇后帮李容若灭了太子党之后,你还有什么吩咐?”
苏弈说这话时全不像以往的自己,对苏歧抱着莫大的怨气。
苏歧听罢,瞧了一眼旁边的三皇子,回苏弈道:“你把他带来有何用意?”
是啊,苏弈接近三皇子不过是苏歧的授意,是为了借皇后对付太子党,但当着三皇子的面把这些隐秘说出来,不是不打自招么?三皇子再死心塌地,也不会蠢到这种地步——如果苏弈对他没有丝毫感情,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你、你说什么?!你们利用我?你……”
三皇子用同样不可置信的语气向苏弈追问,苏弈转过头来看着他,却是说给苏歧听。
“这回我要自己做主。”